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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只小豹,捧着陶罐不知倒了些什么出来,他得去看看。

书案上的一沓宣纸被蹬得七零八落,边缘处还染上了紫红色的印迹。他揭开面上的几张后,露出了下方那一小捧桑葚。

因为被挤压过,娇嫩的桑葚有几颗已经压破了,汁液将案面染得红红黑黑。

他垂眸看了片刻,拣了颗完好的,递到眼前左右看,再缓缓喂进嘴,清甜的汁水顿时在口腔绽开。

楚予昭轻嚼着桑葚,心头郁气随着那甜香淡去,眉目间也舒展了不少。

第二天,洛白被元福箍着没准出去,直到晚上等元福睡着后,他才溜去了乾德宫。

他又变成小豹,刚从殿外廊柱爬上飞檐的横梁,就看见后面路上出现了一盏灯笼,还有几道模糊的人影。

这条路通往宫外,晚上基本没人,他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就伏在房梁上往下看。

灯笼渐渐近了,是三名看着眼生的太监,都没有说话,只匆匆往前。其中两名抬着块罩着白布的门板,另一名提着灯笼走在旁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他们三人经过洛白下方时,突然一阵风拂过,将盖在门板上的白布撩起了半边,露出一张惨白中透着乌青的脸,空洞的眼睛和横梁上俯身的洛白正好对上。

竟然是个死人。

洛白虽然不怕死人,但冷不丁还是被唬了一跳,差点从横梁上跳起来。

停停,停下。提着灯笼的太监连声道。

抬着木板的人站定,一侧的太监用灯笼杆挑起白布往回遮,嘴里道:等会出宫时小心点,别又让布给揭开了。

是,公公。

那太监用白布将尸首重新盖上,抬头看了眼抬着门板的小太监,见他们脸上又是惊惧又是戚然,便冷笑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平日里若是不好好伺候主子,别哪一天门板上抬着的就是自个儿。

一名小太监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道:可是小远,小远也只是给陛下送了汤药,怎么就会被陛下给当场活活打死

闭嘴!大太监一声叱喝,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小太监回过神,也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道:是小的不懂事,公公莫怪,小的再也不敢说了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休得再提,今晚的事也不准说出去。大太监冷声道。

是是,谢谢公公,谢谢公公。小太监感恩戴德。

三人继续往前,灯笼和脚步都逐渐消失在路尽头。洛白坐在横梁上,总觉得躺在门板上那具尸首有些面熟。他仔细想了会儿,突然想起头一天,楚予昭将他自己关在屋子里时,有名小太监送去汤药,又被他一茶杯给砸了出去的事。

这尸首不就是那名送汤药的小太监吗?

可只是被茶杯砸了一下呀,怎么就死了?还说是送汤药时,被朕给当场活活打死的?

这些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洛白坐着生了会儿闷气,这才又溜去了乾德宫。结果将前殿后殿都找了一圈,也没有见着楚予昭的人。

直到听见两名宫女的对话,才知道他是去了几个被水淹过的地方,要视察当地的受灾情况,要过几日才会回宫。

没有漂亮哥哥偷看的夜晚,是不完整的夜晚,也是极度空虚寂寞的夜晚。

无处派遣空虚寂寞的洛白,终于纡尊降贵放下身段,和野猫玩到了一块儿。

一处偏僻的宫墙下,长满了荒芜的野草,不远处有块池塘,因为久无人打理,覆盖了绿色的浮萍。

草坪正中有块大石,一只浑身雪白戴着玉冠的小豹,正襟危坐在大石上。他身后坐着两只虎斑野猫,前爪高高举起,分别都握着一张芭蕉叶,交叉举在小豹身后。

前方聚集着一群花色大小各异的猫,都坐在后腿上,直立身体,前爪抱着一块小木板。

小豹一只爪子在身侧轻轻敲击,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正前方一只发愣的黑猫,抬起另一只爪子,对着旁边意气风发地一指。

你,去一旁泡茶。

那黑猫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到小豹指着的地方站好,继续发愣。

如此装模作样上了会儿朝,天上突然响起一道炸雷,地面似乎都跟着在震颤。

众野猫立即就想跑,但洛白还没有下令,所以也没动,只站在原地咪呜乱叫。洛白学着在朝堂上见过的楚予昭的举动,沉着脸,用爪子握住用树叶卷成的茶杯,往正前方用力一摔:嗷!

正在上朝哪,朝廷不得喧哗!

第12章 背上的黑影

很快开始下雨,洛白有点受不了,匆匆嗷了一声:退朝,就向着玉清宫方向奔去。

野猫将臣们如获大赦,也各自窜向避雨的地方,小小朝堂瞬间便樯倾楫摧,只剩一块大石和一些木板。

小豹奔跑在林子里,雨水从树叶缝隙洒落,濡湿了一层雪白皮毛。洛白抬头看天,被雨水打得半眯着眼,一边匆匆前行,一边想着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漂亮哥哥淋着了没有。

漆黑的官道上,飞驰着十数匹骏马,马蹄飞溅起水花,向着京城方向急速而去。

雨势越来越大,为首那人勒住了马缰,红棕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后停了下来,在雨幕中喷出白雾状的鼻息。

骑在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长长的黑披风迎风扬起,些许微光映出他俊美却锋利的脸部轮廓,正是出宫视察灾情的楚予昭。

他抬手对后方打了个就地休息的手势,接着翻身下马,走向路旁的树林。

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迅速下马,他们腰挎武器,训练有素地扎起两座帐篷,再生火烧水,一切都有条不紊。

楚予昭站在草坪上,眺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红四给他撑着伞,见帐篷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忙道:陛下,您先进营帐避避雨吧。

楚予昭用手背抵住唇,轻轻咳嗽了两声,转身便向其中一座帐篷走去,红四急忙跟上。

这是简陋的临时帐篷,楚予昭低头钻进去后,高大的身形将空间挤压得更加窄小。不过地上已经铺了隔水毡和虎皮,架起了小桌,等楚予昭坐下后,刚热好的汤药也送了进来。

你们也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出发。红四看了眼楚予昭,吩咐那名送汤药的黑衣人。

是。

烛光下,楚予昭的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衬得眉眼更加深邃漆黑,冷肃锋锐。

红四将从他身上取下的湿披风挂在帐篷口,又倒了碗汤药递上去。

楚予昭垂眸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一言未发地接了过来,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咳咳。碗才离开唇,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惨白的脸上也浮出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红四接过空碗,语带担忧地道:陛下,您喝了这几副风寒药,龙体也不见好,当地民间的大夫名气再大,那也终究赶不上宫里的御医,回宫后让御医再瞧瞧吧。

无妨。楚予昭摆了摆手,是这几日太累的缘故,等明天回宫,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喝完药便睡觉,虽然是气温偏低的森林雨夜,但毕竟是夏季,帐篷里也很温暖。楚予昭在虎皮上躺下,搭着薄绒毯闭上了眼,红四靠坐在帐篷门口休息,怀里抱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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