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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予昭出了会儿神,突然道:讲一点以前和你娘的事吧。

漂亮哥哥想听自己讲故事,那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他啊!!!

洛白心里乐开了花,但他还知道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便矜持地抿了抿唇,道:你是想听娘怎么揍我呢,还是想听我怕娘揍我,就躲到李家狗窝里装小狗呢?

说完见楚予昭看着他不做声,又轻咳一声,板着脸蛋儿严肃地道:那就从我生下来开始讲起吧。

不待楚予昭出言反对,他飞快地跑到林子旁,搬了块石头过来,放在楚予昭身侧,再撩起衫摆,款款坐下。

在洛白眼里,娘笑起来很好看,脸上会出现和他一样的酒窝。但她很少笑,更多的时候是很严肃的。

娘有时候会将她自己关在房内一整天,偶尔还会有压抑的哭声。这时候洛白总是不敢做声,也不敢发出动静,因为如果引起娘的注意,没准她就会冲出屋子,将他抓住一顿好揍。

你就和洛万柳那个白眼狼是一样的坏胚,我看到你那眉眼就来气。

洛白从石头上站起身,一手抓住空气中臆想中的自己,一手挥舞着手上的孔雀羽,惟妙惟肖地学着他娘揍人。

给我滚到一边去,滚!

洛白学完他娘,瞥见楚予昭正黑眸沉沉地看着自己,忙又收起怒容,露出个赧然的浅笑,你别怕,也别滚,我是装的,我装的我娘。

第15章 行刺的陌生女人

楚予昭问:你和你娘,一直住在湥洲的那个小村子里吗?

洛白歪头回忆了一下:是的吧,好像一直都住在村子里的,我记得不太清楚,因为我脑子不好,村子里的小孩儿都叫我傻子,有时候是洛傻子。

洛白说起这句话时很平静,也没有难受或是委屈之类的神情,就像是在讲诉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他也认可了自己就是个傻子。

楚予昭看着他那排低垂的长睫毛,眼神复杂难明。

那些小孩儿打人可比娘打人疼多了,会用棍子,还用土坷垃和石子扔,娘打我只是用藤条抽,冬天穿了棉袄,抽起来一点都不疼。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楚予昭声音低低地问。

洛白想了会儿道:我不知道,我反正避着他们,村里的枣子杏子,都是等他们摘过了,我再去摘剩下的,但被他们看到后,还是会打我。

你没告诉过你娘吗?

洛白张了张嘴,目光有些茫然,点了两下头,又摇头,似在费力地想该什么回答。接着才道:我有次被打哭了,回家后,娘看见我哭,又把我揍了一顿,然后就把她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有出来过。

他对楚予昭认真地解释:我怕我告状后,娘会比我还要伤心,所以我就不告诉她,也忍着不哭了。

阳光落在他眼底,犹如是在最澄澈的溪水里撒上了一把碎金。楚予昭低下了头,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几缕垂落在苍白脸颊旁的黑发,给此时的他增添了几分阴沉。

洛白想说其实他根本不怕那些小孩,可以变成豹将他们按在地上揍,但娘不准他变成豹,不准打人,也不准他将变豹的事情讲出去,所以忍住了没有吭声。

但后来那些小孩没有打过我了,看到我就跑。洛白说到这里又有些得意,因为从那以后,他们只要打我一次,各家的鸡呀鹅呀夜里就要死掉。每次都这样,所以看到我就躲,只敢偷偷骂我是灾星,哈,我是灾星,我好厉害,哈哈哈

洛白觉得很好笑,却发现楚予昭只看着他,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又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娘其实很好,只是在她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不要去惹她就行了。洛白心有余悸地伸手向后,去摸经常被藤条抽的屁股。

她每次揍了我之后,夜里以为我睡着了,都会来看我屁股。其实一点都不疼,连印子都没有,我还是故意哼哼,第二天娘就会给我做好吃的

楚予昭耳边听着他的絮絮讲述,脑里浮现出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电闪雷鸣中,瓢泼大雨笼罩着整个皇宫,园子深处的一处偏殿,还燃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烛火。但那烛火在这样的深夜里,只将空荡的殿宇显得更加陈旧冷清。

十三岁的楚予昭,躺在冰凉的床铺里,睡得并不安稳。

身上的被子太薄,床板太硬,让他在梦中都在寻找一处温暖。但痛症刚发作过一次,他身体正处于疲倦中,就算冷得直哆嗦,也没有醒过来。

昭儿,母后要给你添个弟弟或是妹妹了,你喜欢吗?

温柔慈爱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母后,我喜欢,我好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呀。

那昭儿会好好照顾弟妹吗?

会的母后,昭儿一定会的。

对话声突然消失,楚予昭踏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心中瞬时被一股熟悉的恐惧揪紧,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幕。

他困在黑暗里动弹不得,只听到木箱被一下下踢打的闷响。声音不大,每一下却都如重锤敲击在他胸口,让他心肝碎裂,血肉成浆。

予策,予策乖,你不要挣扎,弟弟乖

楚予昭在睡梦中不安地转着头,喉咙间发出破碎的呜咽,一行泪水从他眼角溢出,冰冷地滑入了鬓发深处。

母后娘救救弟弟娘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愤怒袭来,将楚予昭从噩梦的泥沼中拽出,他猛然睁开了眼,直视着头顶灰旧的纱帐,濒死般地大口喘息着。

大床正对着的那扇窗户没有关,窗纱被风雨刮得扑簌翻飞,灯罩里的烛火时明时暗,在努力挣扎着没有熄灭。

片刻后,被泪水濡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终于恢复了一点光亮,却在看向纱帐外时,视线再次凝滞,就连重重的喘息声也跟着消失。

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他看见床前站着一个人,虽然辨不清长相,却知道这人正定定注视着自己。

烛光勾勒出这人的身形,楚予昭看见了那横插在脑后的发簪,还有宽大的裙摆。他尚没有从刚才的梦中完全清醒,震惊之下只发出一个喃喃的声音:娘

那女人站在帐外没有动,但楚予昭却止住了剩下的话,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胸膛。

那里悬着一把从帐外伸进来的长剑,雪亮锋刃正对准了心脏。

楚予昭这声娘出口,他胸膛处的剑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接着纱帐就被一只手挑开,站在帐外的,是一名楚予昭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

女人年约三十来岁,着已婚妇人打扮,目光分外冷厉,以至于会让人忽略到她姣好的长相。

楚予昭虽然年少,但所经历过的事情,让他已经拥有了超出年龄的沉稳和机敏。

面对这把抵住胸口的长剑,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女人是别人派来的杀手。但立时又觉得不对,他所见过的杀手都会蒙面,且下手狠辣,不会像这名女人般,沉默着迟迟没有动作。

他强忍住内心对死亡的本能恐惧,稳住略微发颤的声音:你是谁?谁派你来杀我的?

女人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神情很复杂,像是糅合了各种情绪,但手中长剑却没有收回半分。

楚予昭瞧出她内心正在犹豫,便屏息凝神观察着她的神情。

这偏殿本来就没有几名伺候的内侍,又是这样风大雨大的深夜,有点动静他们也听不见。只能尽量不激怒她,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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