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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妈妈道:“老爷才使了旺财回来,说今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两位姑娘吃了饭早些歇下,不必等他回来了。”

陆明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大姑娘这会子在做什么?桂花糕厨房做好了吗?小荔你去厨房瞧瞧,做好了就端回来,我去大姑娘屋里与大姑娘一块儿吃去。”

小荔先前才被她训斥了,不敢就她在对陆明芙的态度转变一事上再则声,应了一声“哦”,自出门去了,不多一会儿,便用食盒提着一盘桂花糕回来了。

陆明萱也不多说,略略整理了下衣装,便让小荔托了托盘,去了陆明芙住的东厢房。

陆明芙一下午都在想陆明萱到底因何忽然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也不知陆明萱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还是上个月病了那一场,给她病得性情大变了?若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她们到底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就算不能做到像别的一奶同胞的姐妹那样亲亲热热,也总比跟乌眼鸡似的争斗个不停好罢?

陆明芙正思忖着,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姐姐在屋里吗?我可以进来吗?”不是别个,正是陆明萱的声音。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明芙虽仍摸不准陆明萱的心思,但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下榻几步行至门前,亲自挑起了帘子:“在呢,妹妹进来罢。”

陆明萱进了屋子,先就自小荔手中接过食盒,取出桂花糕,笑道:“上午小荔不是说园子里那新鲜的桂花儿做了桂花糕一定很好吃吗,正好我也想吃桂花糕了,便让厨房做了,过来与姐姐一块儿吃,姐姐尝尝?”

☆、第六回 推心

陆家发家的年头有限,前年又翻修了房子,买了车马下人,现如今在街坊四邻瞧来虽是大户人家了,实则家底还薄得很,饶陆明萱与陆明芙身为这家里的主子姑娘,也不是日日都能有点心吃的,更何况陆明芙也的确颇爱吃桂花糕,兼之她自来与陆明萱较劲儿惯了,想着陆明萱能吃她凭什么不能吃,闻言也不推辞,自盘子里拈了块桂花糕便吃起来。

陆明萱见她吃了,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前她还怕陆明芙出于昔日成见,拒她于千里之外,现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因也拈了一块桂花糕吃起来。

姐妹二人各吃了两三块糕点,也就先后停了手,端起小桃方才奉上的茶慢慢吃起来,陆明芙生来是个爽直的性子,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见自己已吃完了糕点陆明萱却仍不说要走的话,猜到陆明萱十有*是有话要与自己说,索性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犯不着又是帮我挑衣料又是送糕点的,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吗?”

陆明萱一听这话,就知道陆明芙对自己的成见并没有因今日之事减少几分,不由暗自苦笑了一下,才点头道:“实不相瞒姐姐,我这会子来,的确有话要单独与姐姐说。”‘单独’二字被她有意咬重了几分,说完又吩咐小荔,“你先去厨房把食盒还了,也不必过来了,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即可。”

“可是……”小荔明显有话要说,只不过才说了俩字儿,已被陆明萱打断:“这是我自己家,院子也只有这么大,难道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小荔无法,只得屈膝行了个礼,提着食盒先走了。

陆明萱打发了小荔,见小桃仍顾自侍立在陆明芙身后不动,只得又道:“还请姐姐让小桃也出去,我真有话要单独与姐姐说。”

陆明芙方看了一眼脸上明显有不服之色的小桃,吩咐道:“你也出去罢。”等小桃出去了,这才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罢?”心里已被陆明萱挑起了好奇心,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呢,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陆明萱想了想,决定直接切入正题:“前头太太和我娘都走了有些年头了,这些年爹爹一个人又要操心家业又要操心我们姐妹,实在不容易,所以我想着,爹爹也是时候该娶一位新太太进门,除了照顾爹爹的衣食住行,为爹爹打理后宅,让爹爹没有后顾之忧以外,指不定还能为咱们添一位小弟弟呢,未知姐姐意下如何?”

陆明芙想过各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陆明萱竟会跟自己说这番话。

远的不说,就在去年,爹爹不过才玩笑般的问了她二人一句‘我给你们娶个新母亲进来照顾你们可好啊?’,她便又哭又闹的,说爹爹不疼她了,之后更是因此小病了一场,以致此事不了了之,她对父亲再娶一房妻室的抵触由此可见一斑,今儿个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不成?

倒是陆明芙对此事其实挺乐见其成的,除了希望爹爹后继有人,她将来说亲不至于被人嫌弃是‘丧妇长女’以外,更多的则是希望陆明萱也体验一把她曾体验过的那种“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惶恐和惊慌,只可惜事情不了了之了,——她本来还以为短时间内此事不会再有下文了,谁知道今日竟有了下文,还是被陆明萱这个最不可能提出此事的人先提出来的!

陆明芙都快被今日这一系列的意外弄得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她不由细细打量起陆明萱来,人还是以前那个人,可又不似那个人了,至少以前陆明萱的坐姿就没有现下这般好看,比之前父亲特意请来教了她们一个月规矩的孔嬷嬷的坐姿都要好看几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沉稳多了,再不复昔日的浮躁与肤浅,难道生一场病,竟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弄得她都想生这样一场病了……陆明芙暗暗腹诽,腹诽完又禁不住在心里“呸”自己,还真跟陆明萱较劲儿上瘾了,连生个病也要比一比是不是!

见陆明芙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陆明萱心里直打鼓,难道姐姐竟瞧出了什么来不成?她忙强自稳住心神,继续追问陆明芙道:“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赞成不赞成我的话,总也得告诉我一声不是?”

陆明芙总算开口了,“你不是一向最反对爹爹再娶的吗,怎么今儿个忽然想通了,莫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陆明萱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八岁那年,是如何弄得陆中显第一次想要再续娶一房妻室之事不了了之的,这会子听陆明芙毫不客气的说出来,不由越发的后悔与羞愧,半晌方轻声道:“不管姐姐信不信,我没有打什么歪主意,只是之前在病中时想了许多,觉得爹爹这些年也过得太苦了,中午爹爹回来时,我留神看了一下,竟看见爹爹鬓间已有白发了,可爹爹今年才三十有一,正该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上次都是我不好,一时钻了牛角尖……”

说着,眼里已有了泪,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而且咱们这个家,咱们现在所住的房子,这份虽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家业,还有我们姐妹如今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可都是爹爹辛辛苦苦挣来的,难道到头来,竟白白便宜旁人不成?再说句不知羞的话,咱们姐妹两个,终究是要出嫁的,娘家若不得力,咱们在夫家也抬不起头挺不直腰不是?这些都是我在病中无事时慢慢儿想明白的,若姐姐也觉得有理,等哪日爹爹闲了在家时,咱们便一道向爹爹提出此事,请爹爹尽快为咱们娶一位新母亲进来,姐姐道好是不好?”

连自己这个非亲生女儿的话陆中显都那般看重,若亲生女儿再开了口,陆中显应当会很快便再续娶一房妻室进门,并早日生下儿子罢?如此一来,陆明芙自然也就不必再像上一世那般,只能在家坐产招夫,白白蹉跎了姻缘了!

☆、第七回 置腹

陆明芙被陆明萱一席话说得沉默了,眼睛不自觉渐次打量起自己屋里的摆设来。

两明一暗的屋子,中间做了平时宴息处,正中一张四面榻,彼时她和陆明萱正坐于其上,脚下是一张紫檀小踏床,下面是两排玫瑰椅并五六个如意纹六面开光圆墩;左侧的暗间做了卧室,以一架紫檀山水大插屏隔开,紧挨着插屏的山石台上放了一个粉彩的花瓶,闲闲开了几枝木芙蓉;右侧的明间则是书房和绣房,对窗设了张长书案,摆了个墙高的大书架,临窗则摆了绣棚绣架等。

虽远远及不上传说中国公府正头姑娘们精心布置的闺房般堆金砌玉,却比所有陆明芙去过的陆家的旁支姑娘们的卧房都要敞亮精致得多,——而这些都是陆中显这些年以来一手一脚辛辛苦苦挣来的。

陆中显的原配,也就是陆明芙的母亲章氏去世时,陆明芙还小,如今已不记得章氏的样子了,唯一知道的,便是当年陆中显娶章氏时,拢共只花了八两银子,可想而知当年自家有多贫困,一直到她五岁时,她家也才只得三间瓦房十亩薄田,平日里虽不至于像那些赤贫人家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却也过得是捉襟见肘,一文钱恨不能掰作两半花。

还是在陆明萱的母亲黎氏进门,并生下陆明萱又过了两年,陆中显开始通过黎氏的关系在定国公府领到差使之后,才渐渐发达起来,有了今日这般境况的。

陆明芙当然不愿意自己父亲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那些打着过继儿子给她父亲主意的其他旁支们,毕竟人心隔肚皮,到底不是父亲亲生的儿子自己亲生的兄弟,谁知道将来那嗣子会不会真心孝顺父亲遇事为她们姐妹出头撑腰?

她又沉默了半晌,才看向陆明萱,半是感概半是讽刺的道:“想不到你除了与我争这争那,见了爹爹不是告我的状便是要东西以外,竟也会有心疼爹爹,为爹爹将来考虑的这一日,看来太阳明儿个真得打西边儿出来了!”

陆明萱只当没听出陆明芙话里的讽刺一般,低声说道:“以往都是我不懂事,总想着与姐姐较劲儿,其实我们能做姐妹,还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不然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恰是我们两个成了彼此的姐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像素日那般小性儿了,还望姐姐能原谅我,想来爹爹也很乐于见到我们姐妹相亲相爱,而不是累了一整日回来后,还得为我们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劳神费力,姐姐说好不好?”

到底不是那等真正刻薄严苛之人,陆明芙心里虽仍疑惑于陆明萱的突然转变,但既然陆明萱已先低了头,她也不好再不依不饶,因沉吟着说道:“你说得对,不是别人偏偏是咱们两个做了姐妹,可见是老天一早便注定好的,罢了,就当是为了爹爹,以后我也会尽量做一个好姐姐的。至于你说的让爹爹再添一位新太太之事,且容我先想想待明儿见了爹爹时该怎么说。”

既与陆明芙初步和解了,也与她就陆中显续娶之事达成了共识,今日自己过来的两个目的都算是圆满达到了,陆明萱一直悬在半空着的心至此总算落回了原地,只觉浑身一阵轻松,因起身笑向陆明芙道:“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姐姐了,明儿再过来与姐姐说话儿。”说完,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陆明芙的房间。

余下陆明芙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方暗自在心里道,不管陆明萱到底因何忽然变了一个人,她知道礼让自己这个姐姐知道体贴爹爹了,总是好事不是?自己且先瞧着罢,若她以后一直都这样,自己绝不介意真当一个好姐姐。

再说陆明萱回到自己屋里后,就见黄妈妈与小荔都等在屋里,一见她回来,小荔便迎了上来,紧张的问道:“姑娘,大姑娘没有欺负您罢?”

陆明萱又好气又好笑:“大姑娘几时欺负我了,不过就是一些姐妹之间的小口角小争执罢了,哪里就称得上是‘欺负’了,牙齿与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咬着的时候呢,你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见了大姑娘屋里的人也不得再要她们的强,不然我便回了爹爹,即刻将你打发出去,到时候你可就别怪我不念这两年来的主仆情分了!”话说到最后,从言语到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厉色。

说得小荔不敢再则声,只得扁着嘴不无委屈的嗫嚅应道:“奴婢都记住了,以后定不敢再乱说话,还求姑娘不要让老爷将我打发出去……”

陆明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前世她与陆明芙起码有一半的争执是起因于各自身边的人,虽然如今回头想来,那些争执实在可笑得不值一提,但没有与她一样重生,如今只有十一岁心智年龄的陆明芙却未必能像她现下这般超脱,提前约束好自己的人,便显得犹为重要了,不是有句俗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吗,只要她的人不再去要陆明芙的人的强,时日一长,双方的关系自然也就缓和过来了。

“还有妈妈你也是,”陆明萱转向黄妈妈,“以后断不可再随便要李妈妈的强了,姐姐比我年长,她的奶娘妈妈理所应当也唤一声‘姐姐’……我与姐姐还能再相处几年,将来还不知道各自会落到什么地方去呢,如今是相处一日便少一日,将时间白白浪费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有什么意思?没的白伤了彼此间的情分,焉知以后我没有指望姐姐为我出头撑腰那一日?便是爹爹见了,也只有高兴的。小荔年纪还小也就罢了,妈妈吃的盐却比我吃的米还多,又是跟过我娘的人,经过见过事,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还望妈妈多帮我约束一下小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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