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就该教训教训!”“也不知是哪家刁奴,狗仗人势!”“万一真伤着人……”……
雁卿却还冷静——主要是谢景言完好无损,那孩子也救下来了。她此刻唯庆幸尔,反倒就没那么恼火。不过,这件事里身陷险境的是谢景言,而她们姊妹这边年长者是鹤哥儿,是以她也不插嘴。只望着谢景言和鹤哥儿,等着他们决断。
鹤哥儿对雁卿也有脾气——竟就那么冲出去了!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就算要救人,亲哥哥还在这里呢,轮得到她逞能?!但也不可能在人前就训导起来。便搁到一旁,先问谢景言,“如何?”
谢景言便又看了那马车一眼——车夫虽被围住指责,却并不理会,只向车内人请示。
谢景言又和鹤哥儿目光交流片刻,确认鹤哥儿也是同样的想法,彼此便一点头。
两人便不再理会那马车,只带了雁卿一同去和杜煦、月娘汇合。
雁卿却还记着元徵,便要招呼着元徵一道过来,回过头去,却已寻不见元徵的身影。
雁卿便有些怔愣,却也不能在此刻丢开鹤哥儿他们去寻元徵,犹豫间便一步三回首的跟着鹤哥儿他们离开了——她是已看出来了,鹤哥儿他们打算就这么甩手离开,甚至都没打算和那车上的人说句话。
这也是息事宁人的路子——那孩子身旁都是保姆仆役,没什么主心骨。谢景言他们离开,那些人也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巴不得息事宁人。既然谢景言和那孩子两边都不计较了,路人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去为难那车上的人。
用不了一炷香功夫,这边人群也就散了。
这般处置多少有些令人不痛快,可也是最合时宜的处置法——众人群情激奋的堵在通衢要道上,难免令官家不安,何况又是大过节的。当然是大事化小,早散早好。
就只是欺负那孩子年幼,不能给自己主持公道罢了……雁卿心里还是略不自在。
不过,待雁卿到了那孩子跟前,见他懵懂的缩在保姆怀里,比起被车吓着,分明是更害怕此刻吵嚷难控的局面,心底那点不痛快也就彻底消散了。她就想,到底还是二哥哥和谢三哥处事更妥善老辣,便有些羞愧脸红。
谢景言还是对那孩子的家人道,“快送去医馆看看吧。”
那孩子身旁保姆、仆役却还想拉住他们,七嘴八舌的“……好好的在大街上就要撞人,真是无法无天了。”“多亏了有恩公在,不然伤了小主人,我们受罚还是小事……”“恩公且慢走,待我们禀明了主人,必有重谢!”
谢景言尚不如何,鹤哥儿已不露痕迹的轻笑一声。
这些人表演得浮浅,雁卿到也听出来了——他们是觉着事情压不下,怕主人知道了要责罚,便想将责任推给驾车之人。又盼谢景言替他们作保辩解……
谢 三哥正人君子,不好戳破。鹤哥儿也有度量,不屑戳破。雁卿却是有一说一的性子,“他固然有错,可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呢?要紧的还是把孩子牵好了。”毕竟这本 来就是条路,不能不让人走车马。何况那人虽跋扈,却也提醒、驱散行人了,倒算不得故意为恶,“你们还是快送孩子去医馆吧。”
“有急事也不能撞人啊!”
雁卿见他们还在争执是谁的责任,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她还惦记着元徵,这会儿是彻底无心和这些人多说话了。
片 刻功夫,那车夫也从车内之人那里得了指示,十分客气的上前作揖,又送上两锭元宝,“家中有事,长辈传唤郎君回去,是以急着赶路。差点撞上你们,是我的疏 忽,适才郎君已斥责过了。我这里向诸位赔礼道歉,若诸位不许,改日登门致歉也可。只是今日实在有事,还请让出路来。”
谢景言同鹤哥儿似乎略有惊讶,虽没明显表露出来,可雁卿还是察觉到了。她不由就望向那辆马车。
外间灯火通明,车内却一片昏暗。她望过去时,那人恰才放下车窗帘——他方才似乎也正在审视这边。雁卿只借着灯火,在那短暂的间隙里,隐约看见一双猫一样的眼睛。那目光深刻,明明没什么情绪,却仿佛灼人。窗帘放下了好一会儿,雁卿还觉着被看着一般。
隐约眼熟,却也已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雁卿便也很快抛之脑后。
那车内之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露面。然而车夫的气质已十分不俗,态度虽看似谦卑,其实却很是高高在上。何况是坐车的人?众人纵还有火气,脑子也不由就清明了几分——长安多贵人,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
很快也就让出了道路。
幼童的家人们虽还想再争,那车夫便又道,“闹到你们主人家面前,怕不大好。”便立刻噤声了。
那马车很快便从人群中穿过,随即车夫再度扬鞭,沿路往北疾驰。
跋扈之人没被打脸,这结局难免令围观诸人失望。不过毕竟是事不关己,指点议论了一阵子,当泰明楼上敲响第二通锣鼓,第二道灯谜自楼上悬挂出来,气氛便又再度火热起来。
已快到泰明楼前了,雁卿略有些心不在焉。她目光四下寻找着——虽觉着元徵是生她的气,是以离开,却还是会忍不住想,也许七哥只是有事,很快就回来了呢。
谢 景言见她心不在焉,也就停下脚步来,等着她。鹤哥儿便瞅他。适才他们自然也都瞧见元徵跟着雁卿过去了——元世孙在人群中,便譬如明珠在瓦砾间,天色再暗、 人再多,也不过更衬托他的明月之容、玉山之姿罢了。他这个人,唯有美貌无可毁谤。鹤哥儿自然也知道,也唯有对雁卿的心思,谢景言同元徵是一样的。
所以他就不明白了!难道谢景言打算效仿娥皇女英,和元徵一道嫁给他妹妹?否则怎么就能这么贤惠、这么知心,这么不妒不悍!他就不想让元徵离雁卿远远儿的,一辈子都不露面才好?
当然,鹤哥儿也只腹诽罢了。这些事他是不会多嘴的。
……虽如此,但当雁卿终于在灯火阑珊处望见元徵的背影,道一声“等我一会儿”,便拨开人群,再度挤回去追元徵时,鹤哥儿也还是忍不住就道,“拦着她!”
谢景言就望着雁卿,过了一会儿才道,“让她去吧。”
雁卿不停的分开人群,终于元徵就在前头,她便唤道,“七哥!”
元徵的脚步就顿了一顿,雁卿追至他的身旁,抬手拉住他时,他才回过头。
夜露浓重,雁卿睫毛、头发上已沾染了水汽,双瞳润得发亮。头上兜帽已经松落下来,露出冻得红红的脸颊和耳垂来。她仰着头,略不解的望着元徵,“七哥不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元徵便也冷硬的道,“我不惯和旁人一道。”
雁卿噎了一噎,片刻后才道,“哦。”
元徵便又说,“朱雀街前有新扎的鳌山灯,你去看吗?”
雁卿便说,“……今日和月娘说好了,要在泰明楼前看灯会。”
元徵便也说,“哦。”
两人一时无话。好一会儿之后,雁卿终于又说,“明日吧,明日我们一起去看鳌山灯。”
元徵道,“何必呢,你又不想去。”
雁卿忙道,“我想去了,也想同七哥一起去。”可不知为什么,明明想去,却又觉得沉重。她便问,“七哥生我的气了吗?”
元徵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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