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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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正鼓起勇气解释,“大多只见了一两次面,再遇到估计彼此连名字都叫不出。”

不一定,说不定有人记在心里,不为你的人,光为你的家世。金小田不怀好意地笑,看在他脸涨得通红的份上,不逗他了。她又帮他挟了一筷子菜,“要吃什么?我帮你,你用不惯长筷子。”为了安慰黎正,她说,“我知道,挺难拒绝的,尤其你这滥好人,会觉得别人帮你介绍对象是好心,不能辜负别人的心意。这个帮你介绍的去见了,那个帮你介绍的就不好意思不见,见这个见那个不知不觉就多了。”

可不是么,黎正舒了口气,他知道金小田能理解。

拿起长筷子,他刚要下筷,金小田那边又来了一句,“不过你比我还强点,起码有选择权,我爸恨不得回到旧社会,给我来个包办婚姻。”

唉,真是急死人。黎正沉重地放下筷子,“你已经有男朋友?”

“没有。”金小田一句话又把黎正的灵魂又拉了回来,“有我妈挡着,再说我也不同意,他老人家不能什么事都帮我定。”

黎正彻底复活,赶紧拿起筷子挟菜,“让我试试用这筷子,你喜欢吃什么?”

“鱼片,粉条也行。”金小田毫不犹豫指向盆中。

很不幸,再一次,粉条从筷间滑落了……

金小田听了钱荔和钱父的诉说,在没见到章启东本人前已经先入为主,准备跟一个满脸横肉爱打女人的男人去讲理。见了面,她才知道钱荔选择章启东的缘故。这小子面相不错,行为举止也斯文有礼,看来他属于“窝里横”,专对家人凶。

打官司也不是上来就打,凡事先礼后兵,律师的责任是帮双方沟通,实在调解不了才上庭。金小田耐着性子,用职业性的语气把钱荔的诉求一一告知给章启东。

章启东垂着头,双手放在膝上,像挨了老师批评的大男生,偶尔才插上两句,“我不是有意要打她,实在她说话太气人。”“能劝她回来吗?喜帖都发出去了,再过半个月是婚礼的日子,定金缴了。”“退还所有嫁妆,包括装修款?”

金小田把钱父手工记的装修帐拿给他看,时间、地点、材料、人工、单价、金额、联系人、收据发票复印件、……一样样清清楚楚,总金额二十六万多。如果爱女之心能够用金钱量,钱家不过小康,却把钱都花在女儿身上,钱荔父母对女儿实在很尽心。

章启东翻着一张张复印件,眼眶慢慢红了,嘴角抿得紧紧的。金小田还以为他会哭,不过没有,他只是说了句充满感伤的话,“那时我们还以为一辈子会住在那里,永不分离,所以材料选的都是最好的。”

也是。金小田跟着他叹了口气,但能怪谁,不得怪他自己不懂珍惜吗。

“谈恋爱时,她父母和我父母管得特别严。要是我们在房里不出声音,他们会来敲门,问要不要吃水果、点心。这是他们的借口,他们觉得青年男女在房里一定会出事,婚事没敲定之前不能越轨。所以我俩刚搬进去时特别高兴,就像脱离大人监管的孩子,终于可以过两人世界。”章启东回忆过往的好时光,“我喜欢打游戏,她喜欢看电视。有时她半夜醒了发现我仍在电脑前,过来和我挤在一张椅子里看我打。还有一次有三天假期,我俩都懒得做饭,在床上赖了两天半,饿得不行才肯爬起来。她叫我做饭给她吃,我打算煎荷包蛋,但一不小心把仅剩的两只鸡蛋掉地上,最后只能叫外卖。还有一次我叫了朋友来做客,她主动下厨,做了很多菜,虽然不是特别好吃,但大家全吃光了。”

金小田没好意思告诉章启东,他记忆中的美好片段,钱荔已经控诉过了,半夜三更他还在打游戏,她担心得睡不着,只好坐在旁边催他早点休息。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外人在自己家里喧哗,还请了一堆人来做客,逼得她不想做饭也得做饭,最后他们在客厅打牌,扔下她一个人在厨房洗碗。有客人说要帮忙,他倒好,“哪能让客人动手,钱荔,你动作快点,大家都在等你。”

有些事,谈恋爱的时候看不出来。钱荔在本市读的大学,由于家里疼爱,四年都是走读,对寄宿生活存在幻想,而最初的同居时期,确实也像住在宿舍。用不着向父母交待当天的行踪,也没有父母在耳边唠叨:早点睡,别玩那么晚;不用按时吃早饭晚餐,可以不吃,甚至还可以啃着薯片牛肉干当一餐。自由自在,钱荔像飞出精致笼子的小鸟,过了段随心所欲的日子。

但时间一长,钱荔逐渐感受到她还是更喜欢以往的规律生活。不好好吃饭造成胃疼,睡觉不规律,脸上长了痘,最难以忍受的是章启东不再关怀,不但甜言蜜语没了,还时常责备她,怪她懒,怪她没照顾好他,总拿她跟他妈比,“要是我妈在这里,早给我做宵夜了,哪用得着我说。”

“既然那么离不开你妈,那你找你妈去。”钱荔第一次说,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后来一次比一次不耐烦,到后面完全懒得说了。

章启东沉浸在回忆中,“我的工资一半还了房贷,男人在外面总有应酬,问她挪点钱用,她很不高兴,每次都要盘根问底,查钱用在哪。要不是为结婚买了房,我手头哪会那么紧,我妈经常问我钱够不够用,塞个五百、一千的给我。她呢,动不动跟我算账,水电费是她往卡上存的钱,又缴了宽带费。她也不想想,这些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用。反正,外面捡的总比不上亲生的。”

金小田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我们还是商量下装修款的事。”

章启东神色一黯,又恢复到原先的垂头丧气样,“不是我不想还,我没钱,还欠别人钱。”

“房子卖了就有钱了。”金小田一针见血地指出,“趁装修新的时候能卖个好点的价钱。”

“不能卖。”他嗡声嗡气地说,“那是我爸妈给我结婚用的,卖了以后再买就麻烦了,二套房贷款利率高。”

你这样的男人别害别的女孩子了,金小田暗骂,“要不你跟父母商量下,不然我告诉你,证据确凿,上庭你们肯定会输。到时由法庭强制执行,多没意思。”

章启东怯声说,“不行,他们会很难受,花了所有储蓄,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下了决心,抬起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的眼神,“我可以原谅丈人那天叫亲戚打我的事,婚,还是结吧。金律师,你会帮我的?”

金小田没好气地想,你可以原谅,人家还不想原谅你呢。跟我卖什么萌,别说你这样子根本不是我的菜,就算是,律师有律师的职业道德,难道为了男色出卖委托人的利益。

她收起东西,“你还是回去跟父母商量,他们是亲生的,肯定会想办法帮你。上法庭的话,你除了还钱,还得承担诉讼费用,又是一笔支出。”

金小田也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章启东,但也没想到车刚打着电话就来了,“金律师,我爸妈不同意,说让钱荔先把我们家给的聘礼,还有我送她的各种礼物先还了。”

不要脸。金小田一把按掉手机,免得一不小心出口骂人。她气呼呼地出了会神,真是,钱荔你没长眼睛吗,找这样的男人,还不如缠住黎正好下去呢。

呸呸呸,她啐了自己几口,黎正做错什么了。小家得两个人撑起来,就算黎正会做家务,也不代表他喜欢妻子什么家务都不干。据章启东说,钱荔哪都不愿意去,爱好是看电视和睡觉,娇养女儿还是得有个分寸,不然早晚出问题。

金小田打了左转灯,启动起步,得先回所里,问问别人遇到调解不成该怎么办,然后把对方的反应告诉钱荔,看她的打算。要是这样还能和,金小田就服了。

☆、第二十一章

每个月25号,是黄小和律师事务所月底小结的日子。办公室马主任手下虽然只有前台一个兵,但他把事务所当成自己的家来管理,抓紧每次坐在一起的机会,事无巨细给大状、小状们提个醒。

黄小和为人随和,所里大部分律师用的是收入分成制,他们有自己的案源,每年上缴所里相应的税金和管理费。不过,目前还有两个年轻律师仍在拿固定的工资,其中之一是金小田,另一个是男的,比她晚一年进所。

马主任从会议室使用制度讲到文具领用,口沫横飞。黄小和坐在他旁边,听着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想到长假将到,业务上有必要的应酬,生活也有不可少的亲友聚会,反而不如平时周末还可以偷得一日闲,不由神色黯淡。其他律师们,拨弄手机的有,干脆在外面接电话的有,只有吴明,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听着马主任念叨。

“我必须再次提醒大家,我们这是律师事务所。律师是专业人士,被普通人视为精英。身为律师,不但要头脑敏捷、思路清晰,而且必须具有高于常人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如果一个律师,居然连说好的委托费都收不回来,委托人还会信任她吗?她连自己的合法利益都不能争取,怎么帮得到她的当事人?”

不用指名道姓,大家也知道他说的是谁,金小状,独立接的第一桩案子,不但委托费只收到一个小头,借的单反也被人砸坏,花了不少钱才修好。

金小田苦着脸,“马主任,我知道我错了,下不为例。”算上这回,跟马主任道歉都三回了。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金小田颇不文雅地默念。

无奈马主任在一堆人精中难得抓到典型,实在不忍心不好好利用。他的视线从笔记本上抬起来,越过鼻梁上的老花镜,既安抚又略带警告的意思,“不要急,我不是说你,是说给大家听,大家有则改之,无则勉之。”

唉,金小田低头,配合马主任做出自我检讨状,不就杀只鸡给猴们看吗。不过,慢,这些是猴吗?不,是大状们。他们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吗?不会。马主任啊,您老太寂寞了,逮到机会就想多说几句。

“啊?噢噢。”黄小和大律师终于从沉思中醒来,摸了摸肚子,微微心虚地问,“快中午了,是不是差不多了,接下来工作餐边吃边聊?”吴明叫他减肥,他认真地跑了几天步,谁知越跑胃口越好,比起从前更是心心念念地爱吃。

最大的老板发话,马主任虽然还没尽兴,但他是尊重上司的人,收起本子和笔,“今天我一共有三条,每条有三点。我已经让小孙打出来,她会把文件发到大家邮箱,大家回去再看看,有意见只管反映。”

大家一齐松了口气,好好好,没意见。

金小田也收起本子,灰溜溜地站起来,但黄小和叫住她,“小金,一会你和吴明走一趟,有个案子要执行异地保全。”

那不是法院的工作,关我们什么事?金小田呆滞地看了一眼吴明,没反应过来。

吴明知道她脑袋转不过弯,“走吧,路上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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