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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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叶家,陈予安上了公交车,刚扫完码,手机就响了起来,找了位置坐下,电话那头的人问道:“安安,你到哪里了?”

“阿致,我刚上公车,在城南供销社这一站,你到了吗?等我一会儿好吗?这会儿不堵车,应该挺快就到了。”

“好,我也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可能你还比我快到。你要是先到了,就找个没太阳的地方等我。”

在小县城生活的好处就是,走遍全城用不到一个小时,走出门,什么都有,生活所需一应而足,约人见面也不怕堵车,靠双腿也能见上面。公车摇摇晃晃20分钟不到,到了目的地百利城,予安下了车,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果然是到得早。

回到这座从小生活的小城,予安觉得亲切,觉得安心。林臻致现在还是省医科大学本科四年级的学生,下个学期第五年的实习医院他选了云夏市医院,原因是他舍不得离予安太远。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这里也是他妈妈曾经工作过的医院。他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少年时光,他喜欢这里的一切。如果可以,他想把未来的小家也安在这里。父亲几年前在异地有了新的家庭,夫妻二人和平分手。林母是事业型的女性,没有太把婚姻和感情放在心上。现在林母已经退休,开明豁达的性格让她陶醉于享受退休生活,对儿子的选择和决定从不插手干涉。而予安的内心一直为此事内疚,他本可以去好一点的医院实习的,因为她要照顾年老的父亲而没有选择留在省城,他为了追随她的脚步,也回到了这里。林臻致想着本科毕业了就领证,予安要他先专心考研,别的事情先不考虑,医学生的压力大,她明白学历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站在商场门口的阴影里,旁边理发店的托尼小哥正打开店门,准备开启一天的工作。予安想起自己的头发,从高中开始,她的头发一直都是林臻致亲手给她剪的,从不假他人之手。

林臻致和陈予安是高中同学,林臻致高一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工作调动从隔壁永江县转学到了云夏,分座位的时候,老师把他安排到了陈予安后面的位置。永江虽说是云夏的邻县,但是方言跟云夏却大不相同,永江的方言大部分以闽南语为主,主要是因为那边大部分的居民祖上都是从闽南迁徙过来的,方言也就这么传了下来。刚到云夏的林臻致,人生地不熟,老师把予安和他分到了一个学习小组,让她帮忙照顾新同学。

林臻致的爸爸当时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回来,他妈妈是刚从永江调到云夏市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工作起来忙得不着家,林臻致常常一人待在家里写功课,跟陈予安熟起来之后,就跟妈妈提议了也去学校寄宿,一日叁餐也都在学校里解决,周末才回家。予安家在农村,所以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寄宿,到了周末才回宛溪村,往返市区和宛溪村的小巴车要开1个小时,偶尔的周末作业多,陈予安会打电话回家跟爸爸说这周不回。

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正值情窦初开的时候,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学校虽然一直强调禁止早恋,但是青春少年互相爱慕的心像汹涌澎湃的潮水,根本压抑不住,只要不影响到学习,不做太出格的事,老师对于学生之间的友谊基本上持默许态度。

林臻致的妈妈忙起来的时候,基本上是常驻在医院里。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习惯了父母都不在身边的生活,早早学会独自一个人打理照顾自己生活的一切,但是孤独的精神世界让他不仅渴望跟同龄人流于表面的友谊,还希望有人能填补他灵魂深处的空洞。早慧温柔、善解人意的予安像一轮明月照亮了他灰暗单调的生活。

整个高一下学期,每个予安回宛溪村的周末,林臻致度日如年,通常在周日的下午,他从中午就开始望眼欲穿,不到一点钟就去车站等人,背着一个灰色的书包,在出站口等着那个纤瘦的身影下车,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是给他从乡下带回来的特产和零食。宛溪村特产一种叫李干的蜜饯,是前一年用新鲜的李子脱水晒干用土法腌制的,便于储藏存放,不容易坏。还有用猪精肉洒上秘制的调料晒成的烤肉干,切成小块装在密封的玻璃罐子里。两人手牵着手去林臻致家里把东西放好,一进门就蹲下来给她拿拖鞋,带她去卫生间里洗手,还试了水温,给她拿了毛巾,亲手拧干了给她擦脸,还附加一句:“女孩子少碰冷水,对身体不好。”空调也开到了27度,低一度都不肯。予安说口渴,他仍坚持去倒了热水,啰嗦道:“多喝热水,别喝凉的。”

“阿致,我头发又长长了,你给我剪剪。”予安喝完水,摸了摸后脑勺的马尾,说道:“天气太热了,洗头发吹头发都好麻烦。”

林臻致笑着从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剪刀和围布等工具来,驾轻就熟地把她带到洗手间去洗了个头,打泡沫,揉搓,按摩,予安感觉一身舟车劳顿的疲惫瞬间散去,情不自禁地喟叹了一声,舒服得快要睡着了。冲完水,擦到半干,把她带到全身镜前坐下,给她系好了围布,一本正经说道:“陈小姐请坐好了啊!接下来请欣赏Tony老师的表演!”

原本昏昏欲睡的陈予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Tony老师应该感谢我给你当免费的练手道具。你现在这手艺都可以去开店了。”说完,往他的方向抛去一个娇俏的媚眼,林臻致心里只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阿致,你以后要是不当医生,也不用担心失业。”予安没放过他,继续调侃道。

林臻致手上的剪刀“嚓嚓”作响,乌黑的碎发纷纷洒落,不时地调整一下角度,仔细端详镜子里陶瓷一样的姑娘,严肃地说道:“Tonylin只给陈予安小姐一个人剪头发,是陈小姐一人一辈子专属的独家发型师。”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他的眼睛里只有她,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此时的林臻致仍带着青葱少年尚未脱尽的稚气,但是嘴唇上方冒出的青青胡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轮廓和挺拔的鼻梁以及黑而浓的眉毛都已具备一个成熟男人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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