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姜照心头软了软,蹲下身帮她裹紧大髦,耐心的解释道:“没说不让你选,只是里面的暗奴身份卑贱,不足以保护你,父皇这就把所有的暗卫都叫过来,你亲自挑一个,可好?”
暗卫跟暗奴到底有什么区别,姜泠并不了解,她歪着头想了想,正要答应下来,忽而听到宫殿里传出沉闷的坠地声,听着距离倒像是很近。
侍卫已经挡在了她们周围,姜泠透过缝隙看过去,正对着宫门石板路上趴着一道人影,他手中依旧紧握着木杖,只单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双腿却无法动弹,根本使不上力。
身后一道利刃破空刺来,他狼狈的打滚避开,挥起染着鲜血的木杖反击,带着几分青涩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姜泠一怔,下意识道:“住手!”
“阿泠?”姜照的声音中带着询问,姜泠瞬间僵住了身子,掩去眸中的担忧,抿唇道:“父皇,儿臣想从这些人里面挑一个,你叫他们停下来好不好?”
姜照一顿,目光掠过殿中的人影,轻叹道:“阿泠,他们只是暗奴。”
暗奴跟暗卫的地位与实力天差地别,按照他的想法,阿泠身边伺候的暗卫自然是实力越高越好,这些暗奴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眼前。只是阿泠一向心善,若真叫这些人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怕是会难受。
“父皇,儿臣不在意的,”姜泠摇着姜照的手臂,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和讨好,“父皇刚刚不也说让儿臣在这些人里面挑一个吗?儿臣已经想好啦,父皇可不能赖账。”
姜照满心无奈,揉揉她的头发,抬手叫停了考核:“那说好了,你只能挑一个。”
姜泠眼睛亮了亮,高兴道:“一个就够了。”
见她重展笑颜,姜照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牵着她踏入宫门。
数十道人影从各个角落冒出,依次排列在庭院中央,他们的眼中难掩激动,灼灼的看向那道小小的人影。
穆衍撑着木杖站在最后,身上染满血迹,脸色惨白至极,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滴落,他大口大口却又压抑的喘息着,庆幸这最后一刻带来的生机。
直到一道小小的粉嫩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底,指着他道:“父皇,我选他。”
她在笑……是在对他笑吗?
第3章
姜泠今日穿的是浅藕色绣花的夹袄褙子,外面披了一件嫩粉色的大髦,脖颈处簇拥着雪白的狐狸毛,足把她的小脸遮了一半,活脱脱就像是一只粉团子。
偏偏这只粉团子长得这般精致,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笑,眉眼晕染出漂亮的弧度,仿佛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穆衍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和笑意,一时竟有些失神,他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似的,可往前细数他的人生,单调的能够一眼望尽。
“父皇,就是他,”姜泠看到他身上染红的单薄衣袍,回头看向姜照,声音中多了几分催促,“儿臣选好了。”
再次听到这样肯定确切的语气,穆衍手中的木杖晃了晃,而后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迅速站稳。他垂眸看向双腿,神色复杂而痛苦。
他是个残废,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都没有人肯留他,更何况是在此时?从前他痴心妄想愿做马前小卒,为国建功,今时他已失去了所有资格,能否继续留在暗卫营都无法确定。
穆衍闭上眼,任凭疼痛席卷全身,一遍又一遍折磨着自己,他不想再给自己什么希望了,更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绝望。
“他?”姜照微微凝眉,上下打量着满身狼狈的穆衍,语气中带着三分嫌弃,“阿泠这就选好了?他可一点儿都不厉害,朕说了,你只能挑一个,浪费了这个名额,将来你可不要找父皇哭鼻子。”
“才不会浪费呢,”姜泠站在穆衍身前,仰着脑袋跟他对视,漂亮的眸子里氤氲出一层水雾,“父皇,我相信他,他一定是最厉害的。”
这样笃定的语气,穆衍从未听到过,甚至连自己都怀疑,他真的能够做到吗?二次受伤后,他的双腿刺痛入骨,到现在都无法动弹。
可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真的不想辜负啊。
穆衍不敢抬头,更不敢抱有一丝奢望,他的命本就不属于自己,而是掌控在前头那人的手中。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姜照的脸色有些发黑,他还是头一次见阿泠对一个毫不相识的臭小子那么信任,他浑身狼藉定是在考核中被收拾的很惨,怎么能跟厉害产生关系?
这时,站在一旁的玄卯躬身道:“禀皇上,公主殿下,微臣不敢欺瞒,此人少有言语,恐为哑疾,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可他早前受过重伤,且如今双腿未愈,将来能否行走如常尚不可知,实在是有愧皇恩。”
姜照这下脸色更不好了,冰冷的目光扫过玄卯,淡淡道:“主考不利,五十鞭。”
暗奴无法避战是规矩不错,但让这样的人出现在公主面前,他的罪责无可逃脱。
玄卯低头领罚,掩在铁面下的脸色青白交加,穆衍这家伙向来走运,早前被秦朗看重亲传武艺,如今双腿被废,走到绝地,竟然还能拥有一线生机!
可若真叫他走大运,跟了公主殿下,待秦朗回来,他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阿泠,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你?”眼瞅着父皇脸上写满了不乐意,就差一句不行,姜泠小脸一垮,抢先说道:“父皇是不是又想赖账?他受了重伤还能这么厉害,若是没有受伤,岂不是更厉害,怎么就不能保护儿臣了?”
姜照被堵得无话可说,竟真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含笑摇摇头:“朕不能给你一个残废当暗卫,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个哑巴,这双腿也早就废了,别说是当暗卫,就算是寻常的侍卫都不行。”
“他胡说!”姜泠气鼓鼓的看向玄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父皇,他不是哑巴,儿臣相信王太医会把他治好的,等他痊愈了,一定会很厉害。”
姜照难得见小女儿如此固执,挑眉问道:“阿泠怎么知道?”
“儿臣就是知道!”姜泠抱紧他的腰不撒手,小脸贴在他的龙袍上乱蹭,委屈巴巴道:“父皇答应嘛,昭阳宫那么大,儿臣一个人多无趣,他若是用得顺手便也罢了,不顺手儿臣再找您做主,成吗?”
皇宫之中地位最高的父女在为了他争辩,穆衍心中五味杂陈,低垂着眼睑,一时竟不知所措。
他,真值得吗?
姜照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后背:“也好,都随你,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你得乖乖喝药,早日把病养好,不要再使小性子了。”
“皇上,此人……”玄卯还想说些什么,姜照冷哼一声,吓得他瞬间噤声,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他太着急了,纵然皇上心中再不喜穆衍,可他毕竟是公主殿下看中的人,阻拦一次尚算直言,阻拦多次那便是说公主识人不清,皇上又怎会高兴?更何况纵然穆衍真的跟了公主殿下又如何,得罪了位高权重的林家,双腿被废,稍动手脚便再无任何出头之日。
玄卯想着稍稍放了心,垂眸不敢再多言。一旁的姜照顿了顿,朝着半空拍拍手,一个戴着黑铁面具的削瘦人影从房顶飘然落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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