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见段琛偏头过去,明显不想再理她,流霞自觉戳到了段琛的痛楚,转过头来对他笑得十分温婉,“有这么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主子,就是好。是不是听她的天籁清音,连心灵仿佛也跟着一起洗涤了呢。涟漪姑姑,刚才我家主子弹的这首曲子你可曾听过?”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掩唇一笑,抬着眼角看段琛,“哦,我倒忘了,姑姑…...或许连琴都不会弹呢……”
她话音落下,殿中立刻想起了一阵虽然低,但足以让段琛听见的带着奚落意味的笑声。如果是真的涟漪,会弹琴的可能性真的不大,听懂这曲子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也真够下作的。
段琛没有接口,而是径自说道,“姑姑不是说娘娘要见我么?还请姑姑带路。”说着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流霞见段琛根本不接招,顿感无趣,脸上立刻露出失落的神情,“哼”了一声,满脸不快地对段琛说道,“你倒是着急。跟我来吧。”说完便转身走在了前面。
段琛跟上流霞的脚步,一路朝着吹雪殿后面行去。他从未到过这里,这是第一次来,却发现这吹雪殿里却是别有洞天。
外表庄严威武的吹雪殿,有两个后花园,一个种着各色鲜花,是一般宫殿里都配备的。而另一个,则要大得多,里面种满了梅花。此刻正是寒梅盛开的季节,老远就闻到一股暗香。流霞一边带着他朝梅园里面行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说道,“这园子啊,可是陛下特意准备给皇后娘娘的呢。当年他们还未成婚时,陛下就曾送了我家娘娘一整山他亲手种下的各色梅花。这段往事到现在都还在京中传扬,人人都赞陛下对我家娘娘情深意重,就是后来的昭烈皇后都不能比呢。”说到此处,她声音里的笑意越发浓了,“说来也是好笑。昭烈皇后生平最爱吃醋,和陛下成婚那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醋不知道吃了多少。她一直想要跟我家娘娘比,连陛下曾经送了我家娘娘满山的梅花都要比。可陛下哪儿会理她呀,她硬是用自己的私房,在陇西给自己建了一座玫瑰园,还大肆宴请宾客,告诉其他人那园子是陛下送给她的。哼,陛下生平最恨奢华,当日又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知道了她做的那些混事,立刻就发了火。她的玫瑰园子也就成了好大的一个笑话呢。”
“都说昭烈皇后貌若天仙,可还不是做了东施效颦的事情来?真是笑死人了。”流霞笑了一会儿,没有听见附和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身后的段琛一眼,见他神情木然,对这些往事完全不感兴趣,流霞连忙把话题转回到梅若华身上,“后来娘娘进了宫,成了陛下的皇后,不能时常出宫,陛下就吩咐人将那座山上的梅花移栽了一些在宫里,一方面让娘娘在宫里也能赏梅,一方面,也是他们感情的一个见证吧。”
流霞转过头来对段琛面露一笑,眼睛里满是挑衅,“你说,陛下对娘娘,是不是很好?”
段琛一副八风不动的神情,淡淡的一句话就将流霞的话给挡了回去,“陛下待娘娘,自然是好的。”
流霞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感无趣,又白了段琛一眼,当下便再也不说话,转过身去径自带路了。
段琛虽然看不见流霞脸上此刻的表情,但猜也猜得到。不知道这宫里的大宫女是不是都是这样,一个采薇是如此,一个流霞也是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沈明旸对她们主子有多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只要她们彼此还存在一天,沈明旸对她们的好与不好,都是一种伤害。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地朝前面走去,还好离梅若华已经不远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们都到了园子中间的那个小亭子外面,梅若华一身白衣,坐在一架焦尾古琴面前,正在轻拢慢捻,连他们走近了也没有抬起头来。
北风吹来,梅影摇曳,暗香浮动,前方还有一名白衣美人衣袂翩飞,青丝浮动,怎么看,都是一副美景。只可惜,段琛对这样经常出现在话本子里的场景早已经无感了,况且他既不是沈明旸,也不是崔粲然,既不需要梅若华以美色侍人,也不需要她以美色压人,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
不过,看着她上下翻飞得十分好看的衣袖,段琛想到的却是一件十分煞风景的事情:梅若华,她不冷么?要知道,昨天的雪还没有化,眼下正是北风吹得欢快的时候,而她又不像崔粲然那样有神功护体,她究竟是怎么抗住这样的温度的?
梅若华和流霞当然不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梅若华一曲弹罢,流霞才拾级而上,跟她行了一个礼,低声道,“小姐,人过来了。”梅若华低低垂了垂眸,算是知道了。这才拿起放在旁边的大氅将自己包住,冲站在台阶下面的段琛伸出保养得十分细腻柔滑的玉手,朝他招了招,曼声道,“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能否给个作收了呢呢?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段琛依言走到了亭中。还没有走近,他就感到一阵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这亭子里四面通风,虽然有两面挂上了帷幔,但也不会这么暖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亭子看着虽然小,但却在四周都放上了大大的炭盆,他才刚刚走进来,所以一开始也并未看见。盆中用的是极品银丝炭,不仅没有半点儿味道,连烟都没有。
银丝炭是炭中极品,每年出产极少,就连皇室当中,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梅若华就这么几大盆几大盆地拿来熏盆子,也算是大手笔了。
段琛压住心中那点儿不舒服,朝梅若华行了一个礼,道了声万福,便站在了一旁。梅若华从琴凳前面转过身来,看着段琛问道,“你便是段琛世子身边的宫女涟漪?”见段琛点头,她又问道,“你可知,本宫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段琛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儿,他一个小宫女,怎么会知道什么失传已久的琴曲?梅若华炫耀都已经炫耀到一个宫女面前了,她这个皇后当得也真够无聊的。段琛抬眼看了一眼她身边站着的面露得色的流霞,觉得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梅若华做作矫情,她的丫鬟也和她一样。崔粲然倒是不矫情不做作,但她刁蛮泼辣,她的丫鬟也像她。
段琛摇了摇头。梅若华见他摇头,顿时觉得十分满意,对他说道,“这首曲子是失传已久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段琛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她一句:你既然知道,刚才又何必再问?
只可惜梅若华听不见。只听她又用一种听了让人十分想打她的曼妙声音说道,“本宫的母亲曾经时常教导本宫,以色侍人不得长久,尤其是像陛下这样的明君,更不可能只看女子的长相,这品德才学也是十分重要的。”
她身边的流霞赶紧凑上来捧哏,“娘娘,你这话就说错了。涟漪姑姑容貌寻常,万万称不上美人的,如何又能叫‘以色侍人’呢?”她说完才像是发现段琛这么大个人一直立在这里一样,“哎呀”了一声,对段琛说道,“涟漪姑姑,娘娘宠我,我这人说话一向没轻没重的,你还请不要见怪啊。”
段琛觉得好笑。这些女人啊,真是太无聊了。长久地被关在宫中,围着一个男人打转,果然成天满脑子就是怎么争宠和打击情敌。
他口中说了声“岂敢”,梅若华又说道,“刚才本宫的话虽然有些重,但还请姑姑听进去。”她脸上挂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上面写着“一般人我不告诉她”几个大字,对段琛说道,“这些话本应该由你母亲来告诉你的,但本宫想着,你既然已经入了宫,想必家境并不十分好,你的母亲或许已经不在了。本宫就多事一回,教一教你这女子为人处世的方式了。”
段琛垂眸看着地面,口中毫无起伏地说道,“娘娘母仪天下,为万民之母,何来多事之说?”
他这句恭维话说得梅若华立刻眉眼带笑。流霞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梅若华又浅笑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了。”
她声音又轻又柔,让人听了颇觉熨帖,只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可不就像她声音那样好听了,“本宫听说,昨天晚上陛下在甘露殿放了一晚上的烟花,你也在?”
段琛忍不住想笑,说好的叫他来是问世子的近况呢?兜了这么大一圈儿终于开始露爪子了么?他道了一声“是”,便垂首站在那里,再没其他反应。
梅若华和流霞看得俱是一愣。一般来讲,人家老婆都找上门来了,况且那个老婆还是当朝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个小宫女就是不吓得屁滚尿流,眼下也应该赶紧跪下来磕头求饶,顺便辩解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他倒好,答了声“是”之后便站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把梅若华放在眼中一样。
梅若华和流霞对视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向段琛,问道,“这么说,昨天晚上陛下放的那烟花是为了你,这就是真的了?”
段琛又答了个“是”,之前他还觉得这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无聊透顶,可现在,他却想要继续看看,等下梅若华会有什么反应。
听他还是这样的一句,梅若华有点儿生气了,原本就比较白的脸蛋儿现下更白了几分。她的忠心大丫鬟流霞赶紧喝道,“大胆!你这贱蹄子,狐媚陛下不说,还让陛下大晚上的在雪地里为你放劳什子烟花而不劝诫,陛下龙体何等重要,若是有个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刚才陪着梅若华的那个小宫女在流霞来了之后就离开了,此刻亭子里面只有他们三人。流霞骤然发难,段琛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明显不悦的声音,“朕的身体能有什么差池?你这是盼着朕有什么么?”
梅若华脸上青一阵的白一阵,可却还是没有站起身来迎接他,倒是流霞,听见沈明旸的声音就赶紧蹲了下去给他行礼。
沈明旸越过段琛,径自走到梅若华面前,也不叫流霞起来,沉声问道,“你家娘娘身子弱,你还让她在风口上吹,你这丫鬟,莫不是也不把你家小姐的身家性命放在眼中?”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流霞脸色一白,正要辩驳,抬起眼睛一看,才发现沈明旸脸色从未有过的黑沉,那到了嘴边的辩解被她嗫嚅两声,又咽了回去。
他一身龙袍,鞋上还沾了露水,显然是刚刚下了早朝就匆匆赶过来的。梅若华见他脸色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了他的袖子关心道,“还说我呢,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不把大氅披上?小泉子也是该死,伺候个人都伺候不好,该打板子。”她朝后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小泉子根本就没跟上来,沈明旸是一个人过来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似笑非笑地对沈明旸说道,“哦,你来得急,想来小泉子没跟上。”
沈明旸笑了笑,答道,“我的大氅昨晚上叫她拿去了,还没还我呢。”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段琛,脸上再没有半分避讳。
梅若华脸色更白,整个身子也有摇摇欲坠,整个人看上去凄楚异常,却还要咬着牙故作坚强地说道,“哦,这位涟漪姑娘,就是陛下你新的红颜知己。”她目光带水,似嗔似怨地看了沈明旸一眼,强颜欢笑道,“怪道我才刚刚叫了涟漪姑娘过来听曲子,陛下你就巴巴地赶过来了。原来就是怕我对她做什么。”似乎是想到这里让她更加伤心,刚才还是要倒不倒的,这些就直接朝着流霞的放下倒了过去。
沈明旸赶紧抱住她,将她放到琴凳上,还没有说话,梅若华就已经开始哀哀哭泣,“原来我们多年情意,你会这么想我!一个外人尚且不会怀疑我会做坏事,可你却要这样……”
段琛简直看不下去了。沈明旸是眼瞎么?他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呢?还有崔粲然,她是脑残么?她怎么就会被这么一个女人给打败呢?
段琛觉得再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自戳双目了,为了避免他等下不忍直视要自残,赶紧跟沈明旸和梅若华行了个礼,说道,“陛下,娘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告辞了。”沈明旸要去哄他的二老婆,他段琛一个外人,在这里不太好。
话说完段琛就举步朝外面走去,谁知刚刚走出亭子,沈明旸就在他身后喝道,“你干嘛?”当下梅若华也不抱了,直接扔给流霞,大步走了出来,拉住段琛的胳膊,对他低声说道,“你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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