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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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灰压根儿不知道此雁游正是彼雁游。刚准备推理一番,便听小叔说道:“阿灰,这朋友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吗?看来你对他很在意嘛,连宝藏的事都不要听了。”

老爷子英语麻麻,至今只听得懂噎死哦漏,所以大伙儿在家里都自觉说中文。

因为同音,慕容灰分不清小叔用的是哪个偏旁的“他”。又深知小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往往一针见血,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干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当然也在意宝藏,只是听爷爷讲古,忽然提到我知道的人,有种传奇就在身边的感觉,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小叔心急要听宝藏的事,我就不再插话了。”

被他们叔侄一打岔,老爷子也忘了纠结那种情况下生还的可能性。捋了捋思路,继续说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就从头讲起吧。当年阿灰的曾祖是乘船去的米国,返回途中遇到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风暴,延迟了几天,等到天晴才启程。但船只出发几个小时后,他们意外发现了几只连成排的救生艇,和一艘船的遗骸。”

“众人把他们救上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一艘私人船只,从华夏到米国的途中正面遇上暴风雨。因为船只吨位不够,没法像其他大船那样下锚,船上三十来号人,幸存者连四分之一都不到。巧的是,活下来的那四个人中,有一位正是船主。但他已昏迷了很久,连呼吸都很微弱,如果你曾祖搭乘的船再晚到一步,他大概就要被老天收了。”

听老爷子口吻轻蔑,小叔不由问道:“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哼,没错,问题大了去了。你曾祖恰巧认识这人,叫做迈克尔,是日不落人。在华夏收集古玩。自称是收藏家,其实干的是低价囤货、拉到国外高价卖出的勾当。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但当年九流门下,一些家里有老底的人,迫于生计不得不将祖物变卖了换米粮,曾遭他倚势强买强卖,还是由我们武宗出面摆平,讨回了公道。但事不过三,这种事情一再发生,而且隐约听说他似乎还沾过人命,你曾祖便给他带了话,勒令他立即从四九城消失,否则便要将他沉进护城河底。”

慕容灰比了下拇指,眉飞色舞地问道:“于是他滚了?遇上暴风雨了?”

慕容端点了点头:“不错,总算他识相,收到信后不出三天,就带着收来的一票东西上了船,准备到米国出手。当年这厮获救后,随行医生为他稳定了病情,之后又就近送到米国治疗。听说后来一直没治好,变成了植物人。但因为做出了什么贡献,回国后被日不落的女王授予什么荣誉爵位称号。”

因为雁游的缘故,慕容灰耳濡目染,对这类人亦是厌恶之极:“成了植物人还能有什么贡献,嘉奖他终于不再祸害华夏古玩了吗?”

“你这小子,出去这趟不知有无进益,嘴巴倒是更毒了。不过,说到祸害,他祸害得还真不少。当年救起这几人后,因为有重病号,怕小艇颠簸,大船便掉头送他们回去,于是乘客们又耽误了一天。你曾祖不只喜欢听戏,还相信玄门那套,觉得这是老天爷都看不得华夏的宝贝流落他乡,认为沉船里必有至宝。早在白天离开时,他便暗暗记下了方位,好在那地方离岸不远,他弄了条小船,当天夜里就悄悄出海去寻找那艘沉船。”

“我的天,曾祖还真是坐起而行,也亏他能在夜里找到那船。”为了避免被祖父说成草包,慕容灰赶快卖弄了一下新学的词语。

“他曾救过一位渔民出身的海运大王,那人对他感恩戴德,时常走动,闲聊里说起过不少出海的秘诀。你曾祖告诉我,他就是靠着这个,在那天夜里找到了沉船。可惜那场海上风暴实在太大,他下水探查后才发现,船身烂得只剩个架子,底儿早不知沉到了哪里。他在仅剩的残破舱房中一间间找过去,最后在一间最大的房间内,发现了一个嵌在墙壁上的铁制保险盒。他设法撬开一看,就在里面发现了那件东西。”

说到这里,老爷子眯起眼睛,微微出神。小叔连忙催促道:“说了这半天,到底是什么东西?爸,您就别卖关子了。”

“急什么,我正是在回想它的样子。那是一副玉雕璧画,玉质之细腻温润,是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哪怕是咱家锁在瑞士银行里的那件玉器也比不上。可惜,大概因为原本就有残缺,再在暴风雨一通折腾,早已碎得同烂瓦残砖似的,不成样子了。你曾祖再没找到别的东西,便悄悄将它带回去藏在行李里运回华夏。但前后忙活了大半年,始终没找到可以修复的人,心思便渐渐淡了,不再拿它当回事,之后也没把它带到米国来。”

说到这里,慕容端看了一眼犹自昏迷的四儿子,摇了摇头:“四九城里年代久远的大宅子多半有密室,这在城里其实不是什么新闻。大概是到米国后,不知哪个菲佣听说了一句两句,平白生出无数猜测,倒勾起了老四他们不该有的贪念。要是他现在清醒过来,知道所谓的宝藏传闻源于一堆碎片,不知会不会后悔?”

闻言,在场几人俱都默然,暗自感慨。

梁珍妮则是羞愧地低下头,再度小声啜泣起来。都怪她误听误信,嫁过来后听老佣人神神秘秘地议论,便以为夫家真有惊天宝藏,时常给丈夫吹枕边风,渐渐引得他比自己还要沉迷,还要执着,心心念念要找到宝藏,甚至不惜算计身为妻子的自己。

若不是她先起了贪念,丈夫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过得幸福美满。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正沉浸在懊悔自怨中,帮佣过来说医生来了。梁珍妮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上去一迭声地要医生治好丈夫。

西医把人看成一部机器,诊断需要严格精密的数据做为依据。没有更多设备,仅凭一些简单的出诊器械,医生除了外因性暂时昏迷、其余一切正常之外,也做不出更多结论。只建议先等慕容棋醒转,再视情况到诊所做进一步检查。

梁珍妮却是心急如焚,不肯再等。刚才丈夫几近疯癫的模样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生怕醒来之后,他依然是那副模样。她要求医生立即将人接进医院,以便治疗。

但随行的助理翻了翻记事本,遗憾地告诉她,虽然是私人诊所,但床位已经排到了下个月,很遗憾无法满足要求。建议还是留在家中休养观察,云云。

梁珍妮如何肯依。双方正在争执间,忽然床上传来响动,竟是慕容棋自行醒来。

“老公,你感觉怎么样?”梁珍妮连忙扑到床边,紧张地问道。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她恨极了行事下作、让自己背黑锅的慕容棋。但夫妻情份又岂能说断就断,虽然嘴里嚷得凶,一见慕容棋出了事,她的紧张程度依旧不亚于慕容端等人。

慕容棋却看也不看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兀自喃喃自语:“宝藏……寻宝要花钱……挣钱……”

见他视线飘忽,明显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慕容端长叹一声,轻轻拉开了儿媳:“让医生再看看吧。”

重新做了检查,再次询问了病因及细节,这次医生有了结论:病人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精神恍惚,神智有些错乱。好在症状轻微,建议请专业护理医师全天侯陪伴治疗,或者送到精神康复医院,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国情不同,认知不同,米国将精神疾病当成疾病的一部分,并不讳疾忌医。但对此时的华夏人而言,却很有几分不可接受。

当下秦老一听四少爷被自己逼出了“神经病”,顿时懊悔不已:“老门主,是我对不起您。如果不是我冒冒失失跑来,四少爷也许不会——”

“瞎说什么,是他咎由自取,没肩膀没胆子又净干下作事。”

在米国生活多年,潜移默化,慕容端早没了那种成见。虽然老四这一病出乎意料之外,他亦不可避免地担心儿子的身体,但早就做下的决定,却是不会更改:“小秦,你儿子这事是我家对不住你。我本准备把这孽子找个地方□□起来,你儿子被判几年,我就关他几年。偏偏他身体不争气,我也不可能眼睁睁不予理会,任他一辈子都废掉。这样吧,我先送他去康复医院,等他病愈再□□。你放心,康复医院监管设施做得很好,听说比监狱还要牢固,他跑不了。”

虽然改头换面披上了好公民的皮,但不可避免地,慕容端骨子里还是江湖作派,唯讲究公道二字。自己的儿子连累了人家,自然该给出一个交待。

秦老却是十分愧疚,连道不敢,甚至还想为慕容棋求情。

见状,慕容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秦啊,你要还认我这个老门主,就给我留点儿脸面,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无地自容啊。”

见秦老讷讷地不再说什么,他又吩咐另外两人:“你们把烂摊子处理好了。”

“好的,爷爷。”

慕容灰应了一声,刚想问问小叔详情,却见他抬手往下虚虚一按,示意自己止步:“等安排好四哥,这些我自会打理。你先不要乱走,大哥刚完结一单生意,手头无事。听说你回来,已经往家里赶了。”

“什么!”慕容灰顿时露出牙疼的表情,“老爸要回来?”

☆、第64章

慕容灰母亲过世得早,好在家里人从此对他愈发爱护,虽然依旧有遗憾,却不至于缺乏关爱。

他的父母感情很好,母亲辞世后,父亲一直不肯再娶,独自抚养孩子成人。按说本该父子融洽,但慕容灰从小对性格古板严厉,不苟言笑的父亲尊敬有余,却实在亲近不起来,总是有点犯怵,加上长大后意识到自己性向与众不同,见了老爸更是心虚,便常年赖在爷爷这边不肯回家,能躲则躲。

但这次一去华夏数月,中途回来,不见老爸太说不过去,慕容灰只得压下想逃的念头,硬着头皮到旁边的书房坐等。

一旁,老爷子带着秦老出门散心,说老下属难得来一趟,带他看看当地风景。

小叔安抚了梁珍妮几句,又到书房致电,托人打听比较好的医师与医院。挂了电话,注意到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侄儿已经换了七八种坐姿,完全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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