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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闻予捏得自己指关节泛白都没有察觉。

他像是不经意间问贺辞东说:最近很忙吗?

还行。

姚闻予:我之前去你公寓那边找过你,高扬说你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回了家里,没有住在那边了。

贺辞东看向他。

姚闻予怔了怔,下一秒表情又有些自嘲和痛苦的样子。

算了。他说:在你面前有什么好装的,我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辞东沉吟了两秒钟,开口:我说过

我知道。姚闻予打断他,你说过你不爱我。

贺辞东并没有反驳,他看着前方,侧脸在这一瞬间看起来冰冷到近乎不近人情。

贺辞东:正是因为你不一样,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

我倒是宁愿我没那么特殊。姚闻予掉转头看着窗外,不再开口。

车里再次陷入安静。

如果贺辞东侧头,就会发现车窗上倒映着姚闻予的那张脸上满是不甘。

姚闻予唯一的筹码,就是小时候那点事而已。

他原本以为贺辞东这种人,就算不会爱上他姚闻予,这辈子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越过那条线。

当初连姜川他们都以为两年前是他抛下一切去了国外,殊不知这是贺辞东的建议,知道他喜欢建筑学,就给他找国外最顶尖的大学,给他请最好的老师,这些年下来几乎不会拒绝他任何条件和要求。

就连婚姻,说到底都是为了他。

但是他唯独不会和他在一起。

姚闻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他选择了隐忍和等待,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外界都快以为贺辞东对他到情深不悔的程度了。

但就在最近,他明显感觉到有些事情失控了。

贺辞东还是那个贺辞东,为了他比赛的事情费尽心思,送他回家,说话如常。

但又不一样,这种悄无声息的危机感让他失了冷静。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岑景。

那个婚前婚后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姚闻予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回头,他突然问:辞东,你有没有想过离婚?离婚好不好,就算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也没办法看着你和别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太累了,不想再装作不爱你的样子。

贺辞东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看向他。

姚闻予回头。

眼泛泪光,表情倔强。

贺辞东摇下车窗,一只手搭在上面,像是陷入沉思。

过了半分钟,他恢复向来冷硬如铁的模样,淡声说:本来就是要离的,只是时机没到。

他们婚姻的初衷本就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现如今还维系的唯一理由只剩下利益而已。

贺辞东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姚闻予猛地松掉那口气,终于笑了。

紧接着他又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副不太想让贺辞东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

声音沙哑: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对不起。

贺辞东抽了两张纸递过去,我自己的决定,别想太多。

贺辞东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有些东西在变化他不是毫无察觉。婚姻都能成为筹码的人,世上少有什么事情能真的影响到他。

姚闻予的眼泪倒是让他想到了不少以前的事。

那些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也未曾在回忆中出现的事。

比如小时候待过的那个寄养家庭,比如七岁时逃出来走过的那条街,坑洼泥泞,住过的雨棚阴暗潮湿,又或者最重的那次,被人打到半死扔进了垃圾堆里。

无数次以为自己活不下来的时候。

耳边总有个声音小声在喊:哥哥你别死。

听声音都要哭了。

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桥洞底下,身下垫着两条破烂口袋,直不起身的高度上头是石板上的青苔和滴落的污水。

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就跪趴在他身边。

桥洞里光线奢侈得可怜,贺辞东最初完全开不了口,却能勉强看出旁边是个比他还小的小孩儿。短手短脚,还不到他胸膛高。

小孩儿把他从垃圾堆里拖出来,明明很害怕,但还是把他偷偷藏在了那里。

他说他就住在前边的那家福利院里,他说他本来不住那里,但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说那里的人都好凶,他还老是挨打。

贺辞东摸过他的手,瘦瘦小小的,上面总有伤痕。

整整大半个月,小孩儿每天留下自己的馒头和水,到了晚上偷偷溜出来递给他。

有几个晚上甚至直接蜷缩在他身边睡下,贺辞东搂着他,发现这小东西脊背瘦得硌手。

很难不让他确定馒头有可能就是他一天的吃食。

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今天福利院有人打架了。

哥哥,有小朋友被领走了,我要是也走了你怎么办?

小孩儿的声音糯糯的,有时候就趴在他胸前,让他快点好起来。

有一天晚上过了往常的时间,小孩儿还是没来。福利院在夜里起了大火,贺辞东的腿还没办法站起来。

到处喊着灭火的嘈杂声音里,桥洞外面终于有小小的脚步声来了。

但没有进来,转身又要走。

贺辞东艰难靠着石壁,忍住身上的痛问:你去哪儿?

隔得远,声音朦胧不真切。

小孩儿说他被一对条件很好的夫妇收养了,马上就要走了。

贺辞东心想,挺好的,以后要好好过,不挨打也不挨饿。

他最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说:姚闻予。

第12章

很多年后東城有个曾经混街的青年迅速崛起,事业版图不断扩张。他冷静、睿智,足够有手段和野心,当年在破烂的福利院后边的桥洞底下那半个月,成了记忆里的一抹影子。

只有午夜梦回,青年困囿于过往的阴影中不得解脱时。

总有个小身影抓着他的衣角,哭着说哥哥别死。

再见时,建筑学院的少年才华横溢,温和有礼。

他的确如贺辞东所愿长成了很好的样子,没有挨饿受冻,生活圆满。

甚至主动上前,笑着说,我记得你。

肩胛有道疤。

黑暗中小孩儿靠近了,轻轻往他后背吹气的画面一瞬间清晰。

所有身份信息包括不少细节,贺辞东记得,眼前这笑容温和的少年同样记得。

近几年外界只知在東城地界,姚闻予这个名字在贺辞东跟前是打了印章的。

他的人,动不得惹不起。

大概只有姚闻予知道,贺辞东在他面前除了刚开始见面从不提从前。

他给了他所有,满足一切要求,却始终没有接受他的喜欢。

贺辞东更像是在还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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