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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场大战,因为蚩尤八十一兄弟“铜头啖石,飞空走险”,且能驱遣猛兽,呼风唤雨,所以黄帝之兵不敌。之后九天玄女下降,先教黄帝做指南车,破了蚩尤的风雨迷雾,又教黄帝去流波山捉来夔牛,以其皮制鼓,再去雷泽捉来雷兽,抽出骨头做鼓棰。这种鼓敲起来,声震原野,整个战场地动山摇,蚩尤兵卒被吓得心胆俱裂,兵败如山倒。

经此一战,蚩尤被诛杀,黄帝才大定天下。所以说起来,夔牛鼓真是功不可没呢。

董涵面带微笑,把车里人都扫视了一番,慢条斯理地说:“《山海经》中有记,东海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壮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即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骨,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

他说到这里,还特地停了一下,笑问:“我没背错吧?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如你们年轻人了。”见没人回答,他才又慢悠悠地说,“蚩尤兄弟长得不类人形,铜头铁额,食铁啖石,又能飞空走险,呼风唤雨,其实细想起来,也是妖物的一种。但夔牛鼓一出,‘九击止之,尤不能走,遂杀之。’你们觉得,这夔牛鼓是不是件好法器呢?”

费准接口说:“当然是!如果没有这件法器,黄帝只怕也很难灭掉蚩尤。”

董涵笑眯眯地说:“是啊。不过,当时夔牛安安分分地呆在流波山,而雷兽则在雷泽之中,也并未出来为害人间呢。黄帝这样派人去捉拿它们,又是剥皮又是抽骨,似乎……”

费准跟他心意相通,很明白他要说什么,马上接道:“但不如此则不能平蚩尤,蚩尤不平,则天下不定,百姓更要为战乱所苦。黄帝是为了定天下抚百姓,让天下人都能安居乐业,所以才用此非常手段。否则三皇五帝之中,又怎么有黄帝一席之地呢?”

车里一阵沉默。董涵歪头看看管一恒:“小管,你觉得黄帝做得对吗?”

管一恒沉默良久,才说:“涿鹿之战关乎天下之定,我不能说黄帝做得不对。”

“不能说黄帝做得不对?”董涵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你也不认为黄帝做得对?”

管一恒又沉默了。费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换了你会怎么做啊?你有什么比黄帝更高明的办法吗?”

管一恒默然良久,才慢慢地说:“黄帝当时选用了那种方法,只是迫于形势,就算是他自己,心里也未必就毫无触动。而且在那之后,他也不曾再用这种办法。”他抬起头来,直视董涵和费准,“黄帝为了天下苍生得安宁,偶尔为之则可;倘若有些人为了自己私利,那纵然他再打出黄帝的大旗来,也仍然是不可!”

“你说什么!谁为了私利!”费准马上就炸了毛。

董涵抬手拉拦住了他,意味深长地冲管一恒笑了笑:“是不是私利,我们再看吧。”

第40章 利益相关

协会选的农家乐就在秦岭脚下,跟这一片的所有农家乐一样,有个种满了柿子树和石榴树的园子。此刻柿子已经挂上了青杏大小的绿果,还有几朵晚开的石榴花,环境颇为清幽。

所谓冤家路窄,这句话真是没说错。明明离例会正式召开的日子还有两天,与会的各地负责人只来了一半左右,可管一恒他们刚刚进去,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站在前台跟人说话。

“周副会长。”董涵笑容满面地叫了一声。

那个中年人就是副会长周峻。他今年其实才五十九岁,但从十年前长子身亡,他的头发就开始发白,到现在已经白了六成,从背后看像老人一样。但转过身来就看得出来,此人脸色红润身板挺直,分明的精神十足,只是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戾气。

“董理事。”周峻看见董涵,脸上也浮起了笑容,但看到旁边的管一恒,笑容就淡了许多,只随便向他和东方瑜点了点头,就转去跟董涵说话了。

前台跟周峻说话的有三四名高级天师,管一恒不怎么认得,但从胸卡上看出来都是各地分会会长,董涵趁机把费准介绍给他们,费准一扫平日的傲气,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倒也相谈甚欢。

东方瑜耸了耸肩,拉着管一恒去登记,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女孩子,翻完了名单之后有些为难,“您二位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房间还没有分配呢……今年包的这个地方比较小,房间也少,要不然,我去隔壁园子里找个房间?”

其实隔壁园子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可这个待遇就有点让人堵心。东方瑜眉毛一挑,但看着小姑娘才十八九岁,一脸为难的样子,又不好发火,只好先提了行李到旁边沙发上去坐下,冷笑了一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为难人,真是够了。”

“这倒不是故意为难。”背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东方瑜噌就跳了起来:“爷爷!”

管一恒也忙跟着站起来:“东方爷爷。”

从他们背后走过来的老人有七十多岁了,正经的童颜鹤发,皮肤上连点老人斑都没有,看起来精神焕发。他一手拄着一根金褐色的桃木手杖,手杖雕成竹节形,杖头利用一个木节雕刻成悬挂的葫芦,葫芦嘴上镶了一块隐带几丝血纹的青白玉,看起来雅致之中又有生机。

不过这手杖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老人根本就没把身体重心放在这手杖上,倒是另一边站了个年轻女孩儿,扶着老人冲管一恒笑。管一恒见了她,眼睛又是一亮:“琳琳!”

这老人就是东方瑜的爷爷,现在东方家的大家长,天师协会副会长东方长庚。这个女孩儿是东方瑜的亲妹妹,东方琳。东方家也是大家族,人丁众多,但东方瑜的父亲那一支跟管家住得非常近,所以两家的孩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就特别亲近些。

东方琳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先冲她哥哥皱了皱鼻子:“哥去扎龙还不带我呢,我也一样来了,嘿嘿。”

东方瑜疼爱地揪了一下她高高梳起的马尾巴:“扎龙是怕有危险,你这丫头,还记仇呢。”

管一恒已经过去扶着东方长庚的另一只手:“您早就过来了?”

“也是昨天才到。”东方长庚笑呵呵地把手杖交给孙子,拉住了管一恒的手,“我都听说了,你拿到正式天师资格这半年,做了不少事啊。”

管一恒脸上顿时红了一下:“也没——而且失败了不少……”

东方长庚笑起来:“谁没失败过?你才多大?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没斗过九婴呢。至于腾蛇,只要不出来为害,也能慢慢地查。”

“这几件事确实很蹊跷……”管一恒扶着东方长庚进了他的房间,便把所有的事细细讲了一遍。他虽然提交了报告,但有些纯粹是自己的猜测,另有不方便写进报告里的,还是当面讲出来比较详细。

东方长庚听完,点了点头:“难怪你要提出禁锢妖兽,不要诛杀和炼器。不过,你知道这很难吧?”

“我知道。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渐渐明朗起来了,两个鼎耳足够让大家重视——”管一恒还没说完,东方长庚已经摇了摇手:“这里头的事,你还是没看太清楚啊。”

他忽然转了个话题:“刚才前台那小姑娘说要去旁边另找房间,你听见了吧?”

东方瑜顿时冷笑了一声:“我刚才还说呢,既然是协会叫一恒过来的,怎么连个房间都没有。爷爷还说不是故意为难,那是为什么?”

“因为今年的经费就这么多啊。”东方长庚叹了口气,“这个农家乐是最小的,房间可真是可着人头来的,要多一间都没有了。会长下头的人,连单间也没有。”

东方瑜怔了一下:“经费这么紧张了?”

“好几年喽。”东方长庚朝东方琳一伸手,东方琳立刻拿出个黄铜水烟袋递过来;东方瑜熟练地接过烟盒,往水烟袋里装了一点烟丝,又摸出打火机点上。东方长庚抽了一口,叹口气,“你们就没发现,好几年来协会就不在北京或者上海召开例会了?花费太大了啊。”

东方琳眨眨眼睛:“那跟妖兽的处理有什么关系啊?”

东方长庚无奈地抬手虚点了点孙女:“动动脑子。协会办训练营要不要资金?平时给天师们提供的符纸、灵物,都比市价要低,要不要资金?”

这个问题东方琳还真没想过。她还只是个实习天师,去年年底才刚进入训练营。

管一恒低头想了想:“协会经费不足,所以能提供的高级法器会越来越少?”

“可不是。”东方长庚用烟袋指了指自己的手杖,“这样一支桃木手杖,在市场上值多少钱?”

管一恒没说话。东方长庚的桃木手杖本身就是一段百年以上的桃木,雕出后又使用过一百余年,这要是放到古董市场上去,可是价值不菲。还有镶在葫芦嘴上的那块玉,更是魏晋时的古玉,单是这块古玉,现在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还有你那把宵练剑。”东方长庚吸了一口烟,又说,“算得上国宝级了。现在如果想弄这么一件法器,没有上千万拿不下来。要不是你们管家机缘巧合,恐怕把你们都卖了也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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