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梅茹估摸着,只怕要等十一殿下在外得了胜仗,傅铮才能喘上一口气。
日子不急不缓,七月初,西羌叛乱被平定的消息终于传来,死气沉沉的京城好像也注入了点生气。延昌帝十分高兴,借着傅钊发回来的喜讯,他果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在闭门思过呢。这日,皇帝终于召见傅铮。
接到传召消息的时候,傅铮正在府里闲闲看书。
七月的天气又闷又热,外头蝉鸣阵阵,躁的人心发慌,可他还是穿着略厚一些的半旧长袍,俊朗的眉眼苍白,没多少血色。
养了这么多天,傅铮身上其他各处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唯独被生生剜去一块肉的右肩,依旧使不上什么力道,根本不利索。搁下手里的杂书,他由着下人们伺候换了入宫觐见的衣服。
傅铮乘轿进宫觐见,初初一入宫,便迎面遇到贺太傅。
贺太傅与延昌帝刚商议完今年的秋狩之事,这会子正要离宫归家。见到傅铮,贺太傅老辣极了,丝毫不见任何不自在,呵呵笑道:“殿下。”
“老师。”傅铮亦眉眼恭敬,以学生身份见了个礼。
经过这次的风波,按理傅铮该对贺太傅心有芥蒂的,可他面色平静极了,和以前一样,只当面前的人依然是他尊敬的老师。
贺太傅连忙虚扶,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
说起来,贺太傅之所以明哲保身,也是怕极了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原先他同意周素卿与傅铮,那是因为傅铮是他的学生,与周素卿青梅竹马,更是个赋闲王爷,两手空空,有个才子名声就很好了。但去年十一月傅铮突然领兵,此事没有与他商议,贺太傅心里本就有点不快。现在傅铮有了战功,又被太子苦整,贺太傅便不大乐意这门亲事。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代价太大,何况,太子好好的在呢。贺太傅根本不会冒这个险。
傅铮自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他脸上仍看不出任何异样,只笑了笑,道:“老师客气。”
这日进宫傅铮仍被延昌帝训了一通,唯一的好处,大约是终于不用再闭门思过。只是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个赋闲王爷,更是个被罚去两年俸银、不讨皇帝喜欢的王爷。
京城里纷纷议论此事,梅茹听到时,不禁叹了一声。
其实前世傅铮局面没有这么坏,今生他若是再多蛰伏几年,就不会早早被太子盯上,以至于现在寸步难行。
不知想到什么,梅茹又叹了一声。
傅铮却依旧面色平静的回府,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回到府,他接到了十一弟发回的信函。
傅钊不喜舞文弄墨,偏偏信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说自己是如何监军的,又说自己大概还有一个月才能归京。他在信里问七哥处境如何,问京城局势如何,末了,又问了一句循循如何,东宫那位对她有没有异样。
视线在那个可恨又可气的名字上头定定停了半晌,薄唇抿着,傅铮点了火将信烧掉,眉眼冷然的起身。
可起了身,傅铮也不知道该去那儿,又或者他根本没地方可去,走来走去,便到王府后面的园子里。
自从那日揉碎了那张画,丢进池塘里,傅铮难得有心思来这里坐坐。
不过十数日,那满池的荷花已经开了。翠绿的茎秆笔挺,径自破水而出,顶端是大团粉白相间的荷瓣,层层叠叠的铺开,仿若少女的裙裾,又若纤纤玉指上粉嫩的豆蔻,还若佛祖垂怜众生的手。
湖边的水榭里竹榻太凉,下人早早的铺上软垫,傅铮方斜斜倚在那儿。柔软的绸缎沿着男人颀长的身子垂下来,一动也不动。
燕王府很空,原本是没有这池荷花的。
这池荷花还是去年十一月,傅铮临去征战西羌前吩咐人种下的。他原本想,从西羌回来,正好能看到满池盛景。如今这池荷花果然开得正好。只是,从来不是对他开得。
好比那人,也从来不是对他笑的。
见他落魄了,更是忙不迭的与他划清界限,如今知道他落魄至此,恐怕在府里笑话他呢。
傅铮冷笑。
此一时,彼一时。
这种直白又伤人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便是如今为她伤透了心,那人也是不知道的。她有那春风得意的探花表哥照拂,还有十一弟眼巴巴的惦记,他一个落魄王爷于她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妨碍她们梅府受宠的绊脚石罢了。
傅铮又是一声冷笑。
两道英眉敛着,墨黑的眸色微沉,面无表情了良久,他终于问道:“那道屏风还回来了?”傅铮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丁点情绪,在外头的阵阵蝉鸣映衬下,越发显得凉。
石冬一直立在旁边,这会儿边觑傅铮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回道:“是了,殿下。周姑娘先前派丫鬟去四喜堂,将那屏风还了回来……”
现在还过来,要么是周素卿真想和他划清干系,要么便是想他再送,如此试探一二罢了。女人的心思难猜,却又最好猜。周素卿约莫仍钟意他,但又拿捏不准是否该嫁,便如此试探他的心思,要他哄着她。
傅铮冷冷一笑,转头吩咐石冬:“你明日再去一趟,就说她既然喜欢就留着,莫要再送回来。”
“是。”石冬应下来。
翌日石冬如此照办,傅铮则在府里喝了盏茶,估摸着时间去了四喜堂。
在四喜堂里略坐片刻,周素卿就到了,一起来了,还有那道被当成幌子送来送去的双面绣屏风。
对于傅铮,周素卿的感情复杂极了。从小到大,她便心心念念想嫁这人。但傅铮对谁都冷着张脸,唯独对她稍微好一点。但这种好,在傅铮对那个人压得很深的异样跟前,根本不值一提。那种男女间的异样,让她心生嫉妒,却又无从下手。她只能盼着梅茹出丑,或者处处压她一头。
现在却不一样了。
今年傅铮落难,朝中没有人愿意帮他,连外祖父都躲着他,她却能帮他呀。
傅铮定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复又将那道屏风送回来。
周素卿不傻,她心底升腾起某种奇妙的心绪。这种心绪,谓之原先我得处处哄着你,如今你却要来哄我,巴结着我,讨好我。
如今对着傅铮,周素卿浅浅一笑,温温婉婉的唤了一声:“慎斋哥哥。”
傅铮默了默,微微颔首唤道:“沛瑾。”
他原本是爽朗清举的好模样,如今双颊瘦削下来,抿起唇的时候,眉宇间便不自觉透出清癯的病意,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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