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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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童世宁也过来:你同学混得很好嘛,连院长都认识。

童瞳无语,童世宁永远觉得别人都有门路,人人都混得比他好,比他儿子好,他这辈子净吃没门路的亏,见到别人丁点优越便要感叹一番,童瞳懒得搭理他这些话。

郁星中午只喝了点粥,然后便要开始禁食准备明早的手术,等午后她睡下,童瞳才跟童世宁一起去医院门口吃东西。

暴雪天很多小店都关门,走了一小段才找到一家开门的饺子馆,垂着厚门帘,里头热腾腾地飘着白汽,童瞳吃不了肉馅的饺子,要了三鲜全素的,又给童世宁点了猪肉芹菜馅儿的,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方桌前。

童世宁还没退休,童瞳问他:这几天跟单位请假了吗?两头跑太累了。

请了。饺子汤先端了上来,童世宁端起碗喝一口,点头说:我一个底层工人,有我没我一个样,领导让我家里忙清楚了再回去上班。

也好。童瞳也喝了口汤,清汤寡水的,但热乎,他问说:最近一直在这边,你家里人没意见?

在外头的时候,童瞳跟童世宁一年也打不了一次电话,即便打电话多半也是不欢而散,平时的微信还是会关心下对方身体如何,工作如何,但没问过童世宁的私事,是不是又找了个人?处得如何?他一概不知。

谁知童世宁双眼一瞪:家里人?什么家里人?你和你妈不就是家里人?哪还来什么家里人!

这语气竟还有些生气,仿佛在埋怨童瞳不懂事,童瞳也楞了,怎么个意思?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童世宁眉毛胡子都已经花白,头发早就白了大半,他生童瞳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在那个年代算超级晚婚,加上一直郁结于心,老得格外快,童瞳看着他,又熟悉又有些陌生,这会还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架势,童瞳想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就算了,早都离了婚的前妻还能算你家里人?

两个人互相瞪着,都有些瞠目结舌,童瞳放弃了,他不想吵架,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

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童瞳摆上两只醋碟,倒上醋,又给自己那碟加了点辣油,夹起饺子蘸了蘸一口吃下去,腮帮子鼓起来,童世宁也一大口吃下去,两个人都像憋着气。

饺子吃掉一半,童世宁喝掉半碗饺子汤,这才说:你妈这些年也一直一个人,怪可怜的,病倒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得亏打了个电话给我,你说这要不是我,她这趟能不能挺过来都难说。

童瞳啪一下放下筷子,想说什么又忍了忍,憋住的话跟口里的饺子一起咽下了肚,童世宁说得对,这件事情里,他这个儿子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童世宁眼睛还瞪着:我就说,我跟你妈年纪都大了,反正身边都没有合适的,不如在一起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童瞳彻底吃不下去了,他问:您这想法,我妈知道吗?

那能说吗?现在是什么时候,马上都要手术了,我对她好,这些天忙前忙后的她又不是看不到,等出院了一切不都顺理成章的。

这滋味真是百转千回,万般复杂,童瞳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家父母自导自演的这出意难忘真是令人哑口无语。

他不客气地说:您别想一出是一出,跟我妈在一起那么多年,一直都看不上眼,横眉冷对的,这会人生病了您倒开始献殷情,是离婚的这些年才认清自己在婚恋市场上的行情么?知道您这条件不可能再找到比我妈更好的?

要是往常,童瞳这番话都等不到说完,就会迎来一个大嘴巴子,说不定还连带一脚踹,但此时童瞳气不打一处来地地盯着童世宁说完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就是为郁星不平,跟个冷暴力狂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老了老了竟还要被对方穷追猛打?上辈子欠他的?

没想到童世宁毫不动怒,反而自我反省了下:我以前脾气是不好,对你妈妈也不好,但现在不一样了,人老了就没脾气了,就是互相做个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童瞳在心里狠狠牢骚了一通,他说:您不用担心我妈没人照顾,我可以照顾。

你又不在家你照哪门子顾?童世宁反问。

妈马上就可以办退休了,退休了我就把她带上,我在哪她在哪。童瞳也呛上了。

呵呵,厉害了是不是?啊?你妈年纪那么大了还跟你满世界跑?我知道你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做这个做那个,我是不懂,但我就知道你妈这身体经不起折腾!童世宁毫不示弱。

童瞳睡眠严重不足的头开始剧疼,不对,怎么成了他跟他爸抢他妈?他本意不是这个,而是压根觉得童世宁不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不会让郁星的晚年生活更美好,只会添堵,他压根不想看到这么个局面。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这些年不回家,一回家家里就要变天??

他摆摆手不想再说话,一顿饭吃得久不见面的父子两人都不痛快。

正巧这时沈沉打来电话,他才从昆明回到西双版纳,把要拍摄的事情安排妥当,这才空出来问童瞳的情况,正好撞到童瞳气不顺的枪口,他在电话那头磕巴了下,童瞳深呼吸了几口,把情绪压下去,缓声把郁星的手术安排和医生的话简单讲了讲,又问了剧组的拍摄情况,两个人没聊上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他完全忘了,至少到宜江后要给沈沉去报个平安,从在武汉机场见到边城开始,离开宜江后的五年就仿佛被抛到了脑后,仿佛那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人生,这会接到沈沉的电话,让两边的空间世界有了一丝关联,他意识到童世宁说得对,他这个工作性质,确实没办法照顾家人。

于是看童世宁的眼神柔和了点,对郁星来说,童世宁的确不是个好选择,但是总归是个选择。

只是童瞳的记忆里认知里已经根深蒂固地把父母关系等同于冷暴力和彻底破裂,这会让他接受两人有可能会再次走到一起,太难了,他做不到。

吃完饭回病房陪郁星待了会,郁星看他满眼的红血丝,催他回去睡觉休息,他也确实扛不住,把酒店房卡拿了一张给童世宁,让他晚一点直接过去,最近都可以住那边,童世宁唠唠叨叨一边说浪费钱,一边又把童瞳那个有本事的朋友感谢了一番。

回到酒店房间,童瞳连行李箱都没散开,脱掉外套鞋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觉很沉,连梦都没做,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连睡觉姿势都没换过,直接从下午三点睡到了晚上十点,醒来后有深度的恍惚,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今夕又是何夕。

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外面雪仍未停,房间在十九楼,看得到城市朦朦胧胧的点点星光,不一样了,童瞳想,什么都不一样了,宜江有了那么多高楼,他身在故乡,却觉得自己像个过客。

床上的手机叮地一声,是边城的消息,他似乎也刚醒:睡到一半饿醒了,你有没有睡一会?晚上吃了没?

童瞳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了饿,中午被童世宁那个震翻天的想法惊得饺子都只吃了一半,这会补过觉后困倦微消,腹中的饥饿感才海浪一样地卷上来。

但他回:也才睡醒,一会问问酒店有没有宵夜,或者叫个外卖上来。

边城的消息回得很快:这家酒店的东西不好吃,这种天气让外卖员歇一会吧,我来接你,一起吃点东西?

童瞳站在窗边握着手机,心里浪花一样翻腾的不止是饥饿感,还有那些年边城总是带他去这里去那里,吃这个吃那个,西坝的鱼,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潮汕砂锅粥,七叔的农家菜,何叔的烧鹅像陈年画卷一样徐徐展开,里头的食物跟人都是鲜活的,他自己,边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取笑对方,吃完还要摸摸对方的肚子,还好还好,腹肌还在。

突然就感到了软弱,童瞳顺着窗玻璃滑了下去,他坐在地上,房间的灯是暗的,他捂住脸,不明白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那一头边城迟迟等不到回信,他攥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按下那串从来没有忘记过的号码,却没拨出去,过了会又一个个删掉,他想,还是别逼他吧,算了,他重新打下一行字:我帮你叫东西送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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