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叶蓁蓁-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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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探头看了看皇穆面前的菜,笑着没说话。皇穆斜眼看他,陆深佯装不知,低头喝水。

皇穆长叹一声,拣了面前的银杏吃。

“主帅,您知道面前这几盘青草,都是要吃掉的吗?”陆深最近在元羡在的时候对皇穆十分恭敬,但不知为何,他越是恭敬,越像嘲讽。

皇穆继续斜着眼睛看他,她扬起下颌,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睥睨神色,恶声恶气道:“你管我!”

陆深一脸和煦地温声道:“主帅折煞卑职了,卑职怎敢约束主帅,卑职只是转达周尚仪的吩咐罢了。”

桌上众人皆强忍笑意,皇穆不欲在元羡面前和陆深争论,心里恨恨的,百无聊赖地翻弄着眼前的青菜。

她伤口不愈,医署建议清淡饮食,周晴殊将这项建议贯彻的彻底极了,饮食几乎不见油腥,她于是每每长吁短叹。

左颜见她挑挑拣拣似乎又准备胡乱吃几口就回去休息,伸手将她最不爱吃的冬瓜取走,“主帅和卑职换换,卑职喜欢冬瓜。”他递过来一碟杭菊鸡丝,一碟鱼羹。

皇穆愣了一下,若是平时她定要玩笑几句,可又想起“内宠”“外宠”之语,她思量许久,却只说了句“多谢。”

外人看起来像极了她羞答答不好意思。

外人,便是,且只是元羡。

麒麟众将例会之时每每在南苑用饭,她那桌一般是陆深,左颜,符彻,绍崇,梁戎,时长舆,赫詹,卫恩。谁轮值就按谁的口味做。左颜不爱吃甜,他的酪都给皇穆,有时候膳食监忘记他不吃羊肉,端上来后皇穆就和陆深把羊肉分了。皇穆不爱吃冬瓜,海带,每次的冬瓜和海带都直接给左颜。赫詹爱吃香菇,梁戎的香菇每次都给他。他偶尔也投桃报李还他一盘炖萝卜,鱼羹。卫恩和皇穆都喜欢吃河豚,每年春季他们两个轮值的时候总吃河豚,绍崇每次都直接把鱼夹给卫恩,自己用汤拌着些饭吃。

这些年深日久没人觉得奇怪的小习惯,毫无意外地又掀起元羡重重妒火。

陆深看向赫詹:“其实没什么忌口吧?”

“没有的,周尚仪太小心了,医署不懂,实际上吃什么都缓解不了,吃什么也不会更严重。”赫詹笑起来。

皇穆长叹一声,痛心疾首:“我们应该就应龙毒这门学问,在麒麟开一个课程,去建极监借几十个学生,然后我把周晴殊送过来,好好给她上一课。”

“卑职与周尚仪说说。”赫詹笑。

皇穆向赫詹拱手:“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元羡初来军中时,众人还很拘束,恪守食不言,他也知道桌上的寂静是因为他,但没想到可以融洽至此。麒麟的官阶等级在皇穆或有心或无意的纵容下模糊极了。五殿之中,主副多不睦,他来麒麟之后,以为皇穆只和陆深交好,如今看来她与众人皆十分亲近。茂行初时还曾经玩笑,感慨阴阳调和,建议元羡上奏,以后主副都这般乾坤搭档,必然矛盾俱灭,龃龉尽消。

众将吃得差不多时,面前的果子盘中现出滃杏酪。皇穆大喜过望,端正坐好,将桃形雕漆盘放在自己面前,拿着小银勺喜滋滋地吃起来。

茂行见她双眼几乎放光,不由笑道:“这东西冰冰凉,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

“怎么能是有什么好吃的?好吃之处言之不尽。”

茂行道:“那你肯定也喜欢沆瀣浆。”

“喜欢的,我们这儿也有,但做的不如宫里好吃。”皇穆一脸遗憾。

“主帅,练兵名单已整理完备,下午就可以送至鹿鸣堂。”符彻和梁戎一直嘀嘀咕咕的,这会儿抬头和皇穆道。

“你们这几日辛苦了。下午我与殿下先看一下,名单多抄录几分,在座的这些人每人一份。明天,军枢部、演武部、师方部、医署、驰牧部……”皇穆边说边想,“驰牧部先算了,这几部的主事,明日巳正,同在座,我们在戎鞍楼把名单定下来。”皇穆看向元羡:“殿下觉得可以吗?”

元羡点点头,他注意到皇穆的杏酪快吃光了,他抬头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便轻轻将自己的那份向皇穆那边推了推。

皇穆抬起头,看向他。

元羡做好了与她对视的准备,但真的撞上她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他还是怯怯地躲开了。

皇穆笑笑,与众人道:“我吃好了,下午要去靖晏司取新一季的镇魔塔图,先回去了。”说着扶着内侍起身,笑着看向元羡:“殿下,臣先行告退。”

元羡强装出一副笑脸,点头道:“主帅慢走。”

他看着她蹒跚而出,心内并未升起以为会有的羞耻与恼怒,不过是不多的失落,失落的也极其有限。

那天,她握着他的手的那天下午,她没有出现。他旁敲侧击地问起来,融修说她身体不舒服,下午应当不会来了。

次日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常的客气,如常的恭敬。起身回鹿鸣堂时,他做好了再送她一次的打算,秦宴宴却在她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来了,说笑着扶着她走了。他当时有点失落,但又自作多情地认为,她或许害羞了,有意躲着他。

他当然做了准备,她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等到他发现真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又有些难受。

他前几天看陆深不顺眼,此时,只觉得这一桌的人,他都不顺眼。

皇穆扶着宴宴从寝阁出来时,元羡已经到了,彼此见过礼后,各自落座。

“天真是热了。”元羡喝了口茶,笑着说。

“已经是牡丹的时节了。”皇穆看着门口的屏风。

元羡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屏风上之前的桃花已经变成了牡丹,这屏风是根据花信而变化?还是她各种花的屏风都有,按时节更换?

“这屏风是个四时鉴,存了四时花谱,差不多每旬一换。”皇穆见他看向屏风,笑着解释。

“屏风上的花好像是昼开夜合?”元羡想起茂行曾经说屏风会变化,他当时还说他疑神疑鬼。

“分品种,有的会昼开夜合,有的不过是花苞渐次开谢。”

有内侍进来通报,说符彻和梁戎在殿外求见。

皇穆看向元羡,“应该是送练兵将领的名单。”

元羡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他觉得他们更别扭了,他们之前也别扭,那别扭纯粹是他单方面的,其实就是现在的别扭也依然是他单方面的,但就是更别扭了。

他下午几乎都想找个借口不来了,可又觉得这太像是怄气,就因为她没吃他的杏酪,他就发脾气不来了?他最近时而精神抖擞,时而垂头丧气。

他这几天将陆深的话又翻来覆去想了几遍,怀疑他二人商量了一番说辞哄骗自己,他对于可能被欺骗这件事并不在意,相反,他觉得她愿意骗自己也挺好的。

他一直想让皇穆知道自己对她有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百般示好,皇穆没一点反应,于是他越来越焦躁。

麒麟在皇穆心中意义非常,份量非常。陆深也在这份意义,份量之中,她太有可能为了陆深,而让陆深和自己说,他们只是同袍之情。

何况即鸣是他哥哥,她可能早就对皇子存了敬而远之的心。

符彻将名单呈给元羡和皇穆。皇穆示意他与梁戎坐下,翻了翻,“共多少人?”

“回禀主帅,符合标准的一共一百七十九人,其中参与平北海战事的二十三人。可供挑选者共一百五十六人。”

皇穆将名单草草翻过一遍,又翻回至第一页,这次看得极慢,她看了两三页,抬头笑起来:“很是细致,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符彻见她满意,松了口气,笑道:“职责所在,主帅满意,便是不辱使命了。”

“我与殿下先商议商议,你们回去也议一下,看看有没有特别推荐的,有的话明日列出来,我们一同甄选。”皇穆合上册页,看向元羡:“殿下觉得这样可好?”

元羡正低头翻看,名单完全是按皇穆那天的要求罗列的,姓名,级别,擅长,出战次数及战役名称,军功,连惯用的武器都列了出来。

他笑着点点头“很好。”

符彻和梁戎退下之后皇穆和元羡都没说话,元羡又翻了翻册页,看向皇穆,“主帅,我先看看名单,熟悉一下。”

“好的。”皇穆点点头,撑着案几起身,缓缓向书案走去。

元羡看着她的背景,觉得异常熟悉。之后他才想起来他已经看过很多次她的背影了。上元那天,濯川山那天,戎鞍楼那天,以及今天上午。

他看她一步一步向外走,心里升起的念头依然是想去扶她。

皇穆说是要和元羡商议,其实不过是留时间让元羡看看名单,名单里他谁都不认识,能议出什么来。

她把名单从头看了一遍,将陆深等人推荐的军将勾出来,想了想又补上融修的名字。她从桌上的文移中翻出花朝监的人事表,看到玉簪花神位时想起了林开,继而想起廖宁琅。

她敲了敲桌上的小金罄,江添应声入内。

“你去问一下祝瓒,金匮阁今日哪位修撰当值。”

江添很快回来复命:“金匮阁今日当值的是许和耀修撰。”

她想了想又道:“你去查一下,今日金匮阁修撰以上官员是否都在?”

江添再次很快地回来,回报说金匮阁修撰以上官员除廖卿阳在阁中整理麒麟军史外皆在署中。中令祝瓒想着皇穆可能有事,随江添一同来了,此刻正在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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