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奉书听得心潮澎湃,又是骄傲,又是感激。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没忘记父亲,甘愿为他冒性命的风险……她简直想跪下去,朝这些义士磕头道谢了。但杜浒严令她不准向任何人暴露身份,一则于事无济,徒生枝节,二则以文小姐之尊,她万难再抛头露面、奔波行走,三则此事多一人知道,就会多出不止一倍的危险。
胡奎等人当即便要推杜浒为首,请他号令行事,因为他是丞相身边多年的故人,又是唯一一个身经百战的。
杜浒连忙推辞,笑道:“杜浒的名字,三位兄弟知道便可,可千万别再传扬出去了。不然,鞑子得知了我死里逃生,我以后可就没个安稳觉睡啦。”
胡奎笑道:“说得也是,那么杜兄也不必出面,尽管发号施令,兄弟们无有不从便是。”
几人计较已定,出了废园,一路西行。路上又有几个乡农模样的人前来会合,麻斗元说,那都是他过去的部下。胡奎是本地人,地形极熟,哪里是官道,哪里是小路,哪里驻扎着鞑子,哪个村子需要绕过,都说得头头是道,一路上没碰到半点麻烦。
到得晚间,一行人来到一个临河的小村子。胡奎在一户人家门口敲了七下,停了一停,又敲三下,门便开了。门后面的人什么也没问,就把一群大人和一个小孩一齐请了进去,立刻又掩上了门。暮光中,奉书看到那门口挂着的“顺民”木牌在风中摇晃,又是惊喜,又是痛快。
那户人家里住的是个旧时的勤王军老兵,五木之战时受了重伤,这才回乡,至今行动不便。饭毕,那老兵派他儿子到院门口放哨,留意巡逻的元军,杜浒几个人则在院子里一面乘凉,一面低声商议着什么,用树枝在地上指指划划。奉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便听不懂,打起瞌睡来,被人抱到通铺上去睡了。
睡到半夜,她耳边才一个接一个地响起鼾声,一阵阵男人身上的汗味飘过来,原来是胡奎、麻斗元他们都七倒八歪地睡在了她身边,一只不知是谁的大臭脚伸到了她鼻子底下。她从没和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同铺而卧,迷迷糊糊的有点害臊,想爬起来,可又不敢乱动,只怕把别人吵醒。
随即有人把她连被子抱了起来。她也没睁眼,凭着气味就认出了是谁,含含混混地问:“师父?”
杜浒把她挪到一个稍远些的角落里,让她卧好,给她掖了掖被子,自己躺在她身边,把她和那一群大男人隔开,轻声道:“他们都当你是小男孩儿,没什么顾忌。你别怕,也别扭扭捏捏的,忍一忍。我不想说破你身份,不然更不方便。”
奉书慢慢清醒过来了,也低声道:“我知道,没关系。”想到了他们晚间密谋许久,又好奇起来,问:“明天去哪儿?你们打算怎么办?”
杜浒轻轻一笑,“去哪儿?你跟着便是了,说了你也不一定认得。”
她急了:“那也说给我听听嘛!大家打算救的,是我爹爹啊。”说毕,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未免大了些,赶紧捂住嘴。但房中其他的人大概都累坏了,鼾声此起彼伏,谁也没被吵起来。
杜浒静了片刻,才道:“这些义士打算营救丞相,一腔热血不假,可方才我跟他们一聊,才知道要真的成事,也不容易。他们虽然都当过兵,但大多只习惯直来直去的硬仗,秘密谋划的勾当,便没几个人有经验。从广东到南安军,跨越梅岭的大道就有七八条,更别提小路岔路,我们根本不知道押送丞相的队伍要走哪里。举事的百姓虽然不少,但若分散到各条路上守着,一处也就没几个人了。更何况那一百多人里,大多是农民,眼下正是农忙时节,若是无故离家,当地的蒙古长官也难免不会起疑心。”
奉书满满的信心被他说掉了一些,小声问:“那,那怎么办?”
“我向他们建议,大伙休要一起行动,互相定一个联络的法子,派一两个人去每条路上守着,若有动静,也要等看清了敌人的部属,再作打算。可是他们救人心切,并非所有人都有这个耐性去等。我花了好久,才一个个地说服了他们。”
奉书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师父最足智多谋,他们当然得听你的。”
杜浒不理睬她的这句马屁,继续道:“只不过从明日起,我要派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快说!”
“你身子轻捷,眼力又好,给大伙作哨探,再合适不过。只是很多时候需要你一个人行动,我得跟在大伙身边出主意。你怕不怕?”
奉书差点跳起来,连声道:“不怕,不怕!我、我巴不得能帮上些忙……”说不定自己能第一个看到父亲的身影呢。
杜浒拍拍她肩膀,让她冷静下来,说:“现在好好睡吧,明天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奉书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刚要合眼,又突然想起什么,凑过身子,小声说:“那个胡奎,白天说你……说我爹爹从元营逃脱时,你做了……做了……你当时真的在他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杜浒一怔,笑道:“丞相没跟你说过?”
奉书摇摇头。父亲当年亲入元营谈判,被伯颜扣留,又在二十天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了元人的掌控,这其中的种种细节,父亲此后一直很少提到,有人问时,他也只是神秘地笑笑。她听百姓传言,说文丞相是得到身边五虎将、外加一十八员死士的帮助,浴血杀出元营的。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当时是有天神护佑,把看守他的鞑子大将全都施了定身法,这才让丞相得以脱身。现在她都长这么大了,这些话她自然都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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