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他看着乐子修的后脑勺,轻声说:“人总想给自己在乎的人最好的,哪怕是死后,这也是活着的人的念想。”
“也是,诚心诚意,怎样都行,总好过为了……攀比来买墓。”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的心就不诚,别人代买的地,我一直没来看过……”
他不等秦时钺反驳,兀自说:“到了。”
面前是两座连起来石碑,照片上的两人和秦时钺当年离开时毫无二样,他们永远成了秦时钺记忆里的样子。
两人躬身把花放上去,乐子修就势坐在石碑旁,把头倚在了石碑侧面。
他神情放松下来,眉眼间全是恬静,回到双亲身边的孩子,很乖。
“妈妈爸爸,我是不是很坏……现在才来看你们……对不起。”
他扒拉掉一片落叶,说话利索了不少。
“我来讲讲你们一直想知道的故事吧,哥哥也坐下来听,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秦时钺听到“一家人”这三个字,动容了一瞬。他没那胆子坐在岳父大人的碑旁,只能席地而坐,也不管脏不脏了。
不到半个小时里,他看到了小男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听惯了的软糯语调在平静地谈论生死,表面很皮的小财迷会偷偷模拟见双亲的路线,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的小呆鹅却在自责,克服心理难关见到双亲会话很多瞬间变成孩子……
他的宝贝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挖掘。
“妈妈,你为什么要有一个弟弟,我姥爷为什么鬼迷心窍捡一个男婴为自己传姓。”
乐子修的姥姥姥爷均在体制内工作,凑活过日子而已,没多少感情,当年生下乐妈妈后姥姥便被强制结了扎,理由是怕影响姥爷仕途。
他姥爷重男轻女思想深入骨髓,勒令十二岁的乐妈妈退学回家,只要不读书做什么都行,根本不管乐妈妈读书时有多么优秀。
妈妈和姥姥哭着闹着都没用,没过两天,他还自作主张抱回来一个男婴。姥姥不愿意,一度认为是他的私生子,闹着要去单位揭发他。
为了息事宁人,姥爷终于松口让妈妈去上学,交换条件就是拿男婴当儿子养。
乐妈妈很争气,一鼓作气考了出去,和姥姥推心置腹后便再也没回来,后来遇见乐爸爸,两人修成正果。
乐卿出生那年,姥姥身体不太好了,乐妈妈带他和乐爸爸回了趟家,看了姥姥最后一眼。乐妈妈办完丧事后,对原来的家再无半点念想,彻底没了联系。
出事前两年,乐姥爷坏人自有天收,癌症晚期走了。他名义上的舅舅却横空出世,装模作样来这边献殷勤。
可能是年龄大了,也可能是那人伪装得太好,长时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乐妈妈丧失了警惕,错信了这个白来的弟弟。
其实也不怨乐妈妈,那人出来进去的见了许多邻居,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心思不正,只有当时的秦歌留了心眼,觉得那人对乐卿关心过了头。
他还认为是自己多想了,独占欲作祟才会认为别人要抢他的卿卿。
那次他们三人上街买衣服,那人觉得秦歌年龄小便没太在意,直接说出了乐卿的所有尺寸。
秦歌本想自告奋勇却被抢占了先机,这才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还是问过了乐妈妈才知道卿卿的号,这人比他还了解?
那人说自己在裁缝手下做过助理,对尺寸敏/感了些,就这样搪塞了过去。
现在想起来,怕是早就惦记上了。
“那天送哥哥一家去机场,爸爸妈妈有重要会议要开,你们开会时不带手机,我知道……”
“所以那人提出来送我和哥哥一家去机场时,我们都同意了。”
秦时钺紧紧盯着乐子修,果然是那一晚吗?
“哥哥他们下车走后,那人让我坐到前面来,发车左拐右拐后,竟然又熄了火。我看了看,还是在机场的停车场里,那里很空旷,左右都不见有车辆。”
“他突然告诉我他没几天好活了,临终愿望就是……上我一次。”
“我想跳车,车门被他锁住了,我想打电话,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警察?哥哥?爸妈?”
乐子修望向远方,真的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尽管主角就是他本人。
“我反正没几天好活了,你要是报警我就掐死你,咱俩殉情也不错,我到了地下还要缠着你……”
从乐子修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违和到了极致,秦时钺只觉得胆寒。
“你想给你的好哥哥打电话?且不说他登机了打不进去,停车场这么大,我随时能跑路,随便找个地方把你上了,让他白担心一场,好不好?”
“你爸妈也一样,他们更远,远水救不了近火的,认命吧。”
秦时钺根本想象不到那人会用什么语气说出这些话来,和那人面对面的乐卿又该多害怕多震惊。
“我胆子真小,完全被他唬住了,他拿脏手脏嘴碰我,扯我衣服,还用手指戳我……后面。”
“呵,应该是想鸡/奸我吧,还好没得逞,哥哥救了我。”
乐子修望向秦时钺,双眼红红的,却又梗着脖子不肯流泪。
秦时钺疑惑,复又想起什么,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瞪圆了眼睛。
“对,哥哥打语音电话过来时,他刚伸进去一根手指,粘着唾沫,幸好没有艾/滋病。”
乐子修笑了笑,伸手摘掉一朵雏菊拿在手里。
秦时钺完全语塞了,他当时刚上飞机,那个时候刚和家里出柜,远去求学为了给卿卿一个未来。
可他完全没想到是他毁了卿卿的未来。
“宝宝,我上飞机了,这里竟然有网。我刚才看了,xx路上堵车,你们记得换一条路走。”
“我们还在机场,我刚才去找厕所了,耽误点时间。”
“是吗,那我们多聊一会儿,我测试一下网络效果怎么样。”哪有什么测试效果,不过是想多聊一会儿。
那人欺软怕硬,秦歌背后的人他惹不起,蝼蚁般的人物,即使只是听到声音,仍是停止了动作,乖乖打火上路。
“好啊,哥哥,飞机上都有什么?”
小乐卿巴不得他多说点,他强装镇定,勉强把凌乱的衣服挂在身上。
两人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秦歌把登机前对他的嘱咐又讲了一遍还是没够,飞机上小到一个螺丝钉都形容到了,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继续聊下去。
到了家门口,乐卿心跳如擂鼓,车速刚刚慢下来,他便从不知何时降下来的车窗里跳了出去,动作前瞬间把电话挂断。
幸亏他身材小,没被卡到,但被擦伤了。
小孩儿动作决绝,一股拼了命的劲头在,那人没料到他会跑,一时大意没抓住。
乐卿顾不上疼,立马蹿回了家里,用早就拿在手里的钥匙开门反锁一气呵成。
他靠在门上,手里拿着那块大铁锁。
那人不敢惊动邻居,在门口晃荡了一会儿,只能开车走人。
乐卿扔下铁锁,缓了会儿,重新打开微信拨了电话过去,“哥哥,刚才我的信号不好,自动断了。”
……
乐子修手上的雏菊被他不知不觉间揪秃了,花瓣散落一地,被一阵风吹走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秦时钺知道,还有更大一把刀在后面等着。
他第一次为眼前人感到害怕,这个名叫乐子修的男孩儿是他认识的那一个吗。
他那天真的以为小孩儿是舍不得他才会话很多,没想到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自救。
短短几句话怎么能形容出他那一晚受到的侵害,一贯温和的人突然暴起,三十多岁壮年和十三岁孩子的较量,形势一边倒的情况下绝处逢生……
这不是他认识的乐卿。
他认识的乐卿是跟在后面黏糊糊叫哥哥的乐卿,是收到礼物满地打滚的乐卿,是随时撒娇要抱抱的乐卿,绝不是刚受到侵犯便和他交流自如的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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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缓会儿,我鹅子好惨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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