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世界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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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持续了叁个月。现在的何夕坐在床上,轻裹着一件床单,仅仅一个背影都有着无限春意。

所以没一个人想到这样的何夕还能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偷跑到天台上,然后在秦琅的面前没有一丝犹豫地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卫十觞没想到他找到何夕的地点是在icu病房。医生向他介绍着患者情况,众多专业术语他此刻已经完全听不懂,只模模糊糊听清了几个词:“……高空坠落……多处骨折……性侵……撕裂……”老人们已经哭做一团,他也想哭,可是不行啊,他勉强安慰着两人的父母,然后躲在救生楼梯那里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何夕醒来是在一个早上,卫十觞趴在床边,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子,胡子已经好几天没刮了。何夕用能动的左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卫十觞立刻就醒过来了。他看着睁开眼睛的何夕,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一把抓住何夕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小夕,小夕,你安全了。”何夕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这时候本来在屋外的老人们听到声音也都走进来,所有人围在一起一会哭一会笑。

一场持续了103天的绑架案就以这种方式结束:证据不足。

也曾经有警察来找何夕询问,何夕也描述了对方的长相,然后继续的不了了之。

在医院住了叁十天,何夕正式出院了。他们离开了那套房子,重新租了一套。她的生活方式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在更多的时刻发呆,更少愿意出门,彻底没了点外卖的恶习。当然最大的不同还是她开始不习惯任何人的碰触,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每次听到门响的声音,无论那时她在做什么都会立刻警觉的看向大门,伴随着不自觉地颤抖。

乔木曾经试过拉何夕像以往那样逛街,可是拉过一次后她就不再强迫她出来了,那次不到半个小时的外出,何夕的手一直在发抖,脸色白的吓人。虽然卫十觞已经尽量减少工作,但也仅能做到每天正常上下班,白天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只有何夕一人在家。

今天晚上卫十觞没有回来。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何夕整个人蜷缩在漆黑的卧室小角落里,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等到膝盖开始有僵硬的感觉了,她才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钟表:九点叁十。她应该早就打电话询问了,可是现在的她不敢。对于现在的他们,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她心底有无数个声音有无数个坚定的理由似乎可以说服自己,可是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把这一切都压制住了。在这一刻,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幸福。

“滴答”何夕不自觉抖了一下,她的手机响了,是卫十觞发来的微信:来鸿越广场。

何夕捏着手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鸿越广场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还有人在跳广场舞,可是今天这里看起来没有一个人,所有的灯都是关的,黑漆漆的一片,整个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再走近一步,就要被淹没了。何夕鼓起全身所有勇气,盯着那片黑暗,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突然——

一束光自高处打了下来,灯下出现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她冲着何夕甜甜一笑,然后跑到她身边,拿出身后一直藏着的粉色玫瑰,何夕愣愣的接了过去,然后小女孩趁机抱了一下何夕的大腿转身又消失在黑暗里。接下来是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他也像那个小女孩一样送给何夕一朵粉色玫瑰,然后也是抱了她一下害羞的跑开了。如此循环往复。何夕从接到第一朵玫瑰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然后在她快拿不下玫瑰的时候,那个她意料之中的人出现了,他穿着一套浅灰色西装,手里也拿着一朵粉色玫瑰。之前出现过的所有小孩子还有帮忙策划这件事的人绕着他们站成了一个很大的圈。卫十觞微笑着走到她身边,眼睛湿润,声音有点哽咽:“我之前是打算送够叁百六十五朵再出来的,他们说第二朵你就要哭了,所以就送了九十九朵。”

何夕已经忍不住了,她用手捂着嘴,明明是在哭,又想做出笑的表情。

卫十觞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我一直都不是个浪漫的人,之前连求婚似乎也没什么意外,所以这次纪念日我想好好准备一下,小夕,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有正式对你说,我爱你,愿意用整个生命的爱你。”

何夕的哭声已经克制不住了,她完全说不出来话,只是不停的点头,然后伸手抱住卫十觞。围观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掌,其中还有几人也在落泪。

生活以它强大的生命里继续着。何夕的一切基本都回到了正轨,除了她现在变得比较警惕,除了她原本连载的《怪谈》画不下去了。画不下去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原本就不是很相信的希望以一种极惨烈的方式破灭了。非要做比方的话,大概就像一个嫁给了酒鬼没了工作的悲惨女人写玛丽苏小说一样可笑。她现在只接一些关于绘图的小活,帮别人画些图。

不知道哪天起,何夕养成了给卫十觞送饭的习惯,大概是家里太孤单,她想多看见他?何夕的菜一直做的不算好,但毕竟勤能补拙,经过一个半月的下厨,她的菜虽然还是够不上色香味俱全的水平,但也算得上好吃了,尤其是煲的汤都很好喝。这段时间卫十觞看着脸都比之前圆了些,何夕也圆润了很多,卫十觞在床上的时候调侃表示手感好了很多,然后再次收获了何夕的一顿锤。

就在何夕以为自己都快要告别漫画界的时候,又收到了一个消息,《怪谈》这个腰斩的漫画又有相关人士想谈合作事宜,而且不止一家。何夕下意识的反应是惊惧,现在的她有点像惊弓之鸟。她突然又想起之前一直忽视的细节,联系了之前谈过的那家公司。

这次和她见面的还是那位年轻的赵总。赵总见到她的时候表情一直很温和,但眼神里闪露出一丝玩味:“很高兴再次见面。”何夕没有去握对方伸出的手,也没有讲话,只是冷漠的看着对方。

赵总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一年不见,何小姐您变化还挺大。”

何夕心底的愤怒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她勉强忍着:“所以您去年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一起绑架案设计个开端?”

赵总摇摇头:“绑架这个词不好,我们都认为只是一出不太恰当的游戏,当然卷入一些不该卷入的人。”

何夕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颤抖,如果她可以,她很想冷笑着反驳,可是她还没那么坚强,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表现不至于太狼狈。她站起来,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稳:“我今天见您的主要目的是告诉您《怪谈》我不卖,不会卖给任何人。”

赵总忍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愉悦:“何小姐,如果我是您,我会想为什么一个不算热门的漫画现在受这么多公司追捧。”

何夕眼睛看向窗外,不说话。

赵总转了转手里的笔:“何小姐,我去年说过,您和您丈夫这样的人很少,为了世俗意义上低廉的理想与感情,一个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名利,一个放弃了不可估量的前途。某种意义上我钦佩你们,所以我去年说的那个约定依然有效。”

何夕的手捏成拳,她看向赵总,眼底的情绪明晰:“你们都喜欢这样子讲话吗?”

赵总笑着点头:“是的,就是你们爱说的虚伪。”

听到这句话后,何夕想到在某个地方看到的话:真不愧是吃人肉长大的,做什么都那么优雅。她实在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了:“请问你们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吗?”

赵总又转了转手里的笔:“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坐在这里,而你们不能。”

何夕恍惚了一下,她又蓦地笑了:“我为什么会妄想问你这种问题。您那个约定如果作数,请给我张机票吧。”

卫十觞晚上回家的时候,何夕正在收拾衣服。他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也该把衣服收起来,要换季了。”何夕勉强笑了笑:“不是,我要出门了,我想到其他地方转转。”卫十觞嗯了一声,打开衣柜:“那我和你一起去。”何夕拉住他的手:“我想一个人去。”卫十觞僵了一下:“小夕,我们可以一起走。”何夕一边迭衣服一边笑着说:“唔,我把你造的像我的孤独一样大,整个世界好让我们躲藏。”她停了一下,接着说:“可是不行啊,你得留下来照顾爸爸妈妈。我是不是很自私,把爸爸妈妈都留给你了。”卫十觞忍着就要落下来的眼泪:“小夕,你留下来,我可以——”

“我不可以。”何夕站直,直视着卫十觞的眼睛:“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的爱情也不允许。”她缓了一口气:“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好。”

“就当我很快就要回来了,好吗?”

“……好。”

自此不复相见。

赵芒知道何夕被找到的消息时,颇有点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遗憾的心情。他半年前给了她一张去伦敦的飞机票,没想到半年时间她辗转到了圣但尼,听说在一家便利店打工,最令人震惊的大概还是被发现时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他想秦琅看到何夕时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也的确是这样。何夕已经被人“请”回了她的住所,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小卧室,收拾的还算整洁。桌上放着几束干掉的花。秦琅进来的时候她正平静的画着画。他进门的声音也只是让她笔尖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已。秦琅一进来视线就落在她肚子上,八个月,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他克制住上前掐死她的冲动:“你胆子很大。”

何夕放下手里的笔,冷漠的看向他:“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你以为你能找到我吗?”

秦琅走到她面前,语气尽量压制的平淡:“我可以杀了你们。”

何夕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你可以啊。”毕竟她是曾经从五楼跳下去的人。

秦琅拿出根烟,丝毫不顾及现场还有个孕妇,抽完了烟开口:“你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跟着我。”

何夕冷眼看着秦琅:“我不会让这个孩子跟着你,也不会跟着我,把他送回他父亲那里。”

秦琅点头:“这样再好不过。东西就别收拾了,走吧。”

关于后面的故事我已经不是很想讲下去了,大概就是——

一个无望的男人绝望了八个月后,某天宿醉醒来打开门后,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女孩,襁褓里放了一份签了一半字的离婚协议书和一张写了两个字的字条:烛光;

一个绝望的女人忍受了五年压抑的生活,唯一的快乐只能是给遥想的孩子画漫画。最后当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后的第一想法只有解脱二字。

一个无所不有呼风唤雨的男人得到了他所有想要的东西,妻子优雅,儿女双全,权势显赫,甚至还有一个传说中凄艳的情人来给他的权势增加一抹亮丽的血色。在那位情人身故后,他将她临终的遗作改为电影,选了最优秀的电影人制作,最终收获一片喝彩之声,知晓内情的人无不感慨一句深情。

只是,我想还是有留下的东西的——

比如,卫烛光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带她来看她最喜欢的漫画改编的电影后会当众哭的那么大声;比如六岁的她拿出随身带的手帕笨拙的给父亲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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