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鲁盼儿果然也觉得疲乏,又重新想起爸爸的话,“杨老师,你赶紧回去睡吧,我爸说明天要收水稻,我们也都要下田。”
在鲁副书记的心中,粮食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杨瑾年少时很不以为然,但是到了农村,亲手参加耕种,他就完全明白这种朴素的想法一点也不错,粮食正是一切的基石,“正是,我也要回知青点了,先送你回家。”
鲁盼儿跟着杨老师走出学校,“我不用送,路都熟得很,就是天黑也一样找到家。”
杨老师哑然一笑,“读了一会儿英语,我就忘记我们在红旗九队——按西方的礼节,男士有责任护送女士的。”
女士?鲁盼儿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杨老师竟然说自己是女士。平时大家是不会说“女士”这样的话,不过刚刚学的英语里有一个单词iss 的意思就是女士,是对未婚女子的称呼。
虽然有点奇怪,鲁盼儿却很高兴,莫名地高兴。
杨瑾说过后有点儿窘,这样的话似乎不适合在学生面前说,可他下意识就说了——其实鲁盼儿还是孩子,不,也不能说是孩子,她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那就更加不应该这样说!
再追究下去,杨瑾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送鲁盼儿,路很近,非常安全,队里的小孩子们整日在外面玩儿都没有事儿,家长们也不管。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对,一定是因为读了英语的原因!于是他就又严肃地告诫鲁盼儿,“你现在读得还不够熟,跟我练几天并不够,回学校后一定要常听录音。”
“我知道了,”鲁盼儿也就收起了因为“女士”而引起的兴奋,心思重新回到英语上,“杨老师,北京的中学都教英语吗?”
“那时候我们学的是俄语,我的英语是跟着父亲学的。”杨瑾笑着告诉鲁盼儿,“我父母都留过学,所以我很小就会英语了。”
“留学?”
“就是到国外去学习。”
鲁盼儿眨眨眼睛,“到国外学什么呀?”
“很多东西,只要我们不会的,就都要学。”杨瑾说到这里就笑了,“你在襄平高中的时候不是也对许琴说过,还把她驳得哑口无言……”
鲁盼儿就笑了,“当时我就想到杨老师了,明明你已经懂得那么多却还是经常看书学习。”又问:“老师,你跟外国人说过话吗?”
“说过。”
“真可惜,我们这儿没有外国人。”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也没有,而且,将来你也可能到国外去,那时就能见到许多外国人了。”
以前,鲁盼儿想象到最远的地方就是北京,而国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能去外国吗?”
“我想能的,”杨瑾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能的。”
九队没有多大,几句话之间他们就到了鲁家门前,杨瑾就说:“你回去吧。”
鲁盼儿就回了一句,“good night”
黑暗中杨瑾无声地笑了。
第21章 穷家富路
鲁盼儿进了家门,就见左右两间屋子都熄了灯,唯有正中间厨房亮着,妈妈正在筛芝麻,就赶紧上前说:“明天我筛就行了,妈你早点儿睡吧,我爸已经睡着了。”
因为喝了酒,鲁满堂的呼噜声特别的响,王巧针就笑了,“妈不困。今年芝麻一分下来,我就急忙晒上,刚刚敲下来些,早点筛好,等做油茶面时加在里面,更香呢。”又问:“你怎么才回来?”
“杨老师带着我把所有课文都读了好几遍,直到我都读对了为止。”
王巧针就说:“要不是杨老师,我们九队也不能有五个孩子上高中,别的队也就一两个。听你爸说今年红旗公社中学升高中率在县里算很高的了。”
“前进公社只有一个学生上高中呢。”
王巧针点了点头,却又问:“听说你们班有一个叫许琴的女生,处处跟你作对?”
一定是跃进告的状,鲁盼儿就摇摇头,“刚开学时她是对我不满,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倒是放心你,就是跃进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王巧针就说:“你知道吗?跃进把你买的饼干分给大龙和二龙吃了。”
鲁盼儿就明白了,“因为二班的班长胡一民很瞧不起农村的学生,他们班的矛盾就特别突出,跃进跟大龙和二龙他们都是一伙的,所以就走得越来越近。”
王巧针担心地问:“他们不会打架吧?”
鲁盼儿想了想,还是把跃进逼着胡一民学狗叫的事瞒了,想来他也没敢在爸妈面前透露,“虽然有矛盾,但也不至于动手——而且我想,哪天有空找胡一民聊聊天,想办法把班级矛盾解决了,大家毕竟是同学,还是要团结的。”
“胡一民是啥样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大龙和二龙我可知道,他们就是骗跃进呢。”王巧针越说越生气,“二斤饼干,你一块没舍得吃,他竟然分给大龙和二龙,我真恨不揍他一顿!”
鲁盼儿就安慰道:“妈,跃进比我小,在后奶家的事他都不记得了,而且,我们也一直没有告诉他。”
不比大女儿懂事早,大儿子一直没心没肺,而且他和大龙二龙差不多大,男孩们整日在一起玩,王巧针就很少在跃进面前说起往事,就是现在,她也不能直接教导孩子跟堂兄弟生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又在一起上高中,就指了指筛好的芝麻说:“这一次带吃的,你要一点点分给跃进,别让他又被人哄了。”
“我知道了。”鲁盼儿答应着,“以后再买饼干,我也每天给他带几块,看着他吃了。”
“你自己也留点儿,学校伙食不行,”王巧针说着把十月份的菜钱给了鲁盼儿,又多给了她两块钱和二斤粮票,“周末你带跃进出去吃点好的。”
“妈,要不了这么多,上个月的还剩了一块多钱和一斤多粮票呢。”
“拿着,爸妈挣钱还不是给你们花的。”王巧针笑着说:“今年水田又扩大了,稻子也丰收,你爸估计队里每人最少分一百五十斤大米,家里不穷呢。”
“哎呀,能分这么多大米,那工分一定也不低了。”鲁盼儿也挺高兴,就笑着把钱收了起来。
“俗话说‘穷家富路’,外面别舍不得花钱,亏了身体。”
“没舍不得花钱,”鲁盼儿就说:“那天我去买饼干,遇到了田翠翠,一定要请我看电影、吃阳春面,又抢先交了买饼干的钱,我想还她怎么也不肯要。”
前些时候王巧针一直在八队修水渠,因此对田翠翠的情况大致知道些,就叹了一声气,“唉,可惜这孩子了。”
鲁盼儿也觉得要不是一场又一场的□□,田翠翠也不会再不参加劳动,专门投机倒把,就说:“好在田翠翠家世代贫农,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过去老田家还要脸面,万队长总能管住他们,现在田家破罐子破摔,反倒拿田翠翠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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