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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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长卿垂手笑道:“学生曾听老师提过先生贤名……”

“你老师?”再一次,侯五老爷性急地打断他的话。

林如亭忙站出来笑道:“先生有所不知,他是家父的学生。”又打趣着袁长卿道,“就目前看来,不定就是那关门弟子了。”

虽说书院的学子都可自称是先生的学生,可只有那正经行过拜师礼的,才能算是老师的正式门生。这林仲海和其父其兄并称“三林”,是大周颇具才名的大儒导师,想列入他门下的学生不知凡几,但他收徒的规矩却是和他父兄“有教无类”不同,他是“宁缺勿滥”,对徒弟的资质要求极为严苛,便是宫中太后亲自出面,想要他收下五皇子周崇,都被林仲海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因此,自袁长卿十岁那年拜在他门下后,如今已过去六年有余,林先生竟是再没看上过一人,所以林如亭才打趣他有可能就是那关门弟子了。

别人不知道,林如亭自然知道,五老爷和他父亲的私交甚厚,于是他笑着又道:“其实父亲才刚一回来就给先生递过帖子的,可惜先生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父亲原还感慨,说是这一次怕是不得见面了,却再没想到,我竟赶在父亲之前遇到了先生。父亲若是知道,大概要叹气了。”

五老爷听了哈哈一笑,看着天色还早,便想要拉着那二人出门去回访老友。

林如亭赶紧笑道:“今儿不巧,城里有个什么文会,非要父亲去,父亲拗不过,只得去了,怕是要到晚间才能回来。不如我现在就替父亲约了先生,明儿父亲必来拜访。”

听着这句,珊娘蓦地一抬头,冲着袁长卿就是一瞪眼,却是瞪得袁长卿一阵莫名其妙。

却原来,听林如亭那么说,珊娘本能地就觉得,便是这件事不是袁长卿亲自开的口,也一定是他在背后悄悄策划的,为的就是明天能借着他老师的东风再次登门!

——好吧,袁长卿躺枪了。至少这会儿他还没想到这一点。

总之,宾主一番愉快攀谈后,林袁二人就此别过。

等送走了客人,主母姚氏头一个转身打算要回院子,五老爷忍不住就冲着她“哎”了一声。

五太太停下脚步,回身站定,却是没敢抬头看向五老爷,只那么乖顺地垂着脑袋。

五老爷看着眼前那低垂的脑袋,一时怔怔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倒想试着学林如亭那样去说话,可半天都没能张得开嘴——那到底不是他的风格……

这俩家主,一个垂着头,一个瞪着眼,竟相互一阵对立无语,搞得底下三小只也是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就跟演默剧似的,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看看娘,一会儿又相互挤眉弄眼,却是谁都搞不清,这般不言不语的对峙到底是为了哪般。

五老爷盯着五太太不言不语,珊娘多少还能理解一二,她不理解的,倒是五太太的反应。她原以为,五太太定然怕五老爷怕得要死要活的,可这会儿明明五太太只要一转身就能摆脱五老爷,她却仍那么乖乖地站在五老爷的面前——关键是,衣袖上竟平静无波,没一点儿水波纹!

珊娘这里正疑惑着,低垂着脑袋和五老爷对峙的五太太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了,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五老爷,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向着五老爷屈膝一礼,转身准备走开。

见五太太转身,五老爷默默一叹,也跟着往相反的方向一转身。

看着这二位打算各自解散,那前世做惯了大家长的珊娘顿时一个没忍住,上前一手拉住一个,道:“老爷太太就这么走了?!”

太太一阵眨眼——不这么走,难道还要行个什么道别仪式?!

老爷却想着,果然人都说女儿是贴身小棉袄,这珊娘就是明白他的心!他心里虽窃喜着,嘴上却一本正经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珊娘一撇嘴,拿下巴指着她那俩宝货兄弟侯瑞侯玦,“今儿是这俩货……是他们运气好,才没摊上什么大事,可老爷太太不觉得,他们都该受点教训吗?!”

侯瑞一听就蹦了起来,“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头一个就跳下去救他的……”

侯玦也不满地道:“又不是我自己要掉进河里的……”

珊娘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放开老爷太太,过去就给了她哥哥一个脑蹦儿,“还有理了你!若不是你整天惹是生非,能被人堵在河堤上?!这小笨蛋能为了救你,被人掀下河去?!”

又回手一弹小胖墩的脑门儿,“你还自以为你这是勇敢?!我看你这是愚蠢!君子不立危墙懂不懂?!几个大孩子打架,不说躲远点,你竟还往上凑!你帮忙?你添乱还差不多!要帮忙也得动动你的猪脑子想点有用的法子,跑回来叫人也比你自己冲上去强,偏还被人扔进河里去,丢不丢人?!”

珊娘嚷嚷完,忽地一顿,不禁拿手抚着额,偷偷从腕下窥着那被她的凶悍怔在当场的五老爷和五太太——得,露馅了!

第四十章 恶性循环

话说,前世时珊娘原也没这么牙尖嘴利,未嫁之前,她可是有名的温柔贤淑人。之所以后来变得这么尖酸刻薄、脾气暴躁,还是在她发现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拉近她和袁长卿之间的距离以后。袁长卿那里对她越是冷淡,她这里脾气就越是暴躁;她越是暴躁,就把袁长卿推得越远……一番恶性循环后,连她的儿女都受不了她的强势霸道,又何况袁长卿。再然后,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这么从人人称道的贤淑十三娘,变成了对外人圆通玲珑,对家人却格外犀利刻薄的袁侯氏……

珊娘抚着额,从手腕下方偷偷窥向五老爷和五太太。

五太太看着她一阵眨眼,一时看不出那脸表情是震惊还是什么。

五老爷则冲着珊娘一阵瞪眼儿,半晌,才轻咳一声,回头对五太太道:“珊儿说得有理,该怎么罚,我们……我和太太,得好好商议一下。”

说着,他一转身,竟破天荒地过去拉住五太太的手腕,带着半强迫性质地,将五太太拉进了一旁的侧花厅。

五太太怔怔看着五老爷,似一时没回过神来一般,就这么被五老爷拖走了。

五太太那里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五太太的丫鬟明兰却似乎吓得不轻,忽地一转身,竟不顾上下尊卑,伸手就抓住了珊娘的胳膊,“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太太……”

珊娘顿时被她那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给吓了一跳,忙也扭头看向五太太。

就只见五太太那里自始至终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看到一截掩于衣袖下的葱白指尖——蓦地,珊娘又想起老爷书房里的那幅观音像了。

而再看看五太太的步伐。虽然她看似是被五老爷强架着,可那迈出去的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莫名就叫珊娘觉得,太太这会儿怕还没有明兰慌张呢。

“放心。”

虽嘴里说着“放心”二字,她到底也没那么放心,便安慰地拍拍明兰的手,挣脱她,向着五老爷和五太太追了过去。

其实要说起来,珊娘和五老爷全都误会了五太太。五太太虽然禀性弱了点,也不爱跟人交际,却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胆小怕见人——不然才刚回来的珊娘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接近于她了。

五太太的性情,说白了,不过是较为敏感自卑,且又十分不擅长应对那种强势的人物,和有冲突的场面而已。偏五老爷强势不说,还脾气急,一着急就爱拍个桌子。他这里一拍桌子,五太太那里本能地就以为肯定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因此下意识就畏惧地退缩开来。而她这里越是退缩,五老爷那里就越是觉得自己失败,脾气也变得愈加急躁;他越是急躁,五太太就越是退缩……

便如前世时的袁长卿和珊娘那般,久而久之,这对夫妻间也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以至于老爷那里只要一拍桌子,太太这里直接就能把衣袖抖出道水波纹来……

侧花厅里,这会儿老爷还没有拍桌子,所以五太太倒还能强撑着。

而显然五老爷果然不是袁长卿那种不可雕的朽木,珊娘这里才稍稍提醒了一下他注意说话时的语气,如今五老爷再跟五太太讲话时,只恨不能学一学那后世的气声唱法,生怕出气儿的动静大了,不小心再把五太太给吓着。

偏他这样的轻声慢语,却是看得五太太一阵心惊,不明白五老爷这突然变化的由来。

不过误会归误会,太太胆小这一点,五老爷倒也没误会,因此,他虽嘴里说着要“跟太太商议一下”,倒也不是真要逼着太太开口。何况旁边还有个前世做惯了“全乎人儿”的珊娘,在老爷太太间做着缓冲,那堂上一时倒也算得和谐融洽。

虽然五老爷不想那么快就结束这场融洽的“家庭会议”,可俗语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会议的议题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再不情愿,“会议”也终有结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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