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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一抽一抽,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澈胸口位置已糊满了污雪消融的水渍,和她的眼泪鼻涕,脏成一团。他拉下衣链,将程轻轻裹到衣服里,手掌慢慢抚着小家伙的后颈。她说一句,程澈便回应一句,“不是”“没有”“嗯,哥哥错了”。无论她是否听见,程澈都极有耐心。
哭到最后,程轻轻红肿着眼眶从他怀里昂起脸,吸吸鼻子。程澈的指腹轻触了下她脸颊上薄薄的硬壳,她抱在怀里,棉服底下只有细瘦的一点。长发不见了,脸上蓬勃的朝气消失了,脖子底下,底下?程澈抬起她的下巴,看到一层灰色的尘垢。
他半蹲下身,拿纸一点点擦着她的泪痕,问:“那轻轻,还要不要和哥哥回家?”
程澈抱着她,走进小院,满面寒霜的掠过大伯母。大伯母笑容一凝,讪讪嗤声。眼见兄妹两去了房里,不一会儿,里头便哐当响了声。
二十六寸的行李箱再次被展开,程轻轻看着哥哥拉开衣柜,快速收拢好自己的衣服堆进箱子里。然后是鞋,发绳,娃娃。
带来的十几双袜子破的破,单的单。裙子发灰发乌,皱皱巴巴团在角落,撑开时竟然有老鼠在上头产崽。而那双粉色小皮鞋,绑带断裂,布满划痕,鞋身被撑大一半。浴室里,程轻轻牙刷的刷毛炸成一朵云,早就失去了刷洗的作用。洗澡的毛巾,也因长期阴湿,洇出股恶人的臭味。
程澈将眼睛看到的所有事情在脑海里过掉一遍,脖颈的青色血管倏尔逐一暴起。忽然闭眼,低低咒骂一声。
“哥哥?”程轻轻摸摸他的脸。
大伯母路过房门口,大惊小怪道:“哟,这是干什么呀?程澈啊,妹妹的衣服不要乱动,不然她又要找不到啦!”
程澈挡在程轻轻身前,语意微凉:“您说得对,找不到可就不好了。”
他单手捂住程轻轻的眼睛和耳朵,长腿一伸,硕大的行李箱就这么被踢起来,撞到墙壁,哐当几下,四分五裂,衣服鞋子四处甩开。大伯母让他突然掀箱子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你,你这是干嘛?”
程澈抱起程轻轻,走到大伯母身旁,阴鸷睇她:“这些日子辛苦您了,这些,就当是给您的辛苦费。”
“程澈?”大伯母给这嚣张劲儿堵得半死,立刻尖声教训他:“你们就是这样对长辈的,啊?我辛辛苦苦带你们这么久,你们就这样回报我的,啊?还讲不讲道理了?你们小孩子做人要知道良心是什么......”
程轻轻被哥哥抱到院子外,模糊还能听到大伯母的叫嚷。她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看着远方漫无前路的远方,内心有些惶恐不安。
“哥哥?”
程澈拦下辆进城的小巴,捏捏她翘起的鼻尖:“走吧。”
两人在夜里才赶回到市里,程轻轻还有些晕晕乎乎,两个核桃般的眼球,这会一直往下坠,看着十分困顿。程澈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二点。
他将程轻轻外套外裤脱掉,放在床上。程轻轻迷迷糊糊抱住他,梦呓似的,说:“哥哥不要丢下我,”
程澈顺势躺下来,他去乌溪镇前就患了重感。一番折腾下来,这会再生不出多余的闲心。他搂着程轻轻,闭上眼,想,小鬼跟着他就好,去他妈的明天。
程轻轻睁开眼,干涩的眼睛四处转动,扫到周围熟悉的书柜,台灯,再看身上盖着的墨蓝色被子。
这是哥哥的房间。
有一抹热乎乎的呼吸喷在耳廓边,她转过脸,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哥哥。程轻轻翘起嘴角,小手摸摸他的下巴。少年纤薄的白皮上,染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程轻轻觉得这样的哥哥真漂亮,她不自觉摸了摸他的脸。
嗯,好烫?她蓦地回神,用自己的额头贴过去。
没错,哥哥发烧了。
程轻轻胡乱穿上衣服,趿拉着拖鞋去客厅翻药箱。家里没有热水,她只好先接了杯冷水进去。哥哥全身烫得吓人,程轻轻将药抵进他嘴里,接着往他嘴里倒水。不料,倒得过急,一半都流到被子上。
“哥哥?”程轻轻闪着泪瞳,害怕想着,哥哥会不会死掉?是不是因为哥哥把她接回来,所以才会生病?
程轻轻捧起他的脸,小声告慰:“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哥哥不要死,好不好?”
她眼泪簌簌滑下,落到哥哥眼窝里,积成一个浅浅的水洼。他歇在面颊上的蝶翅,轻轻颤动,似在回应程轻轻的问话。
程轻轻咬住下唇,叁两下跳下床,跑到厨房。
程澈是被一座大山压醒的,他费力地顶开眼皮,一下便看到胸口处趴着的小鬼。额上有些异样,他伸手取下那片东西。居然是片退烧贴。他唇角稍稍上扬,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药。拿起来看了看,已经过期了。
他支起手臂,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儿,忽而整个人僵在那儿。
煤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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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报:警方发现某小区兄妹二人,因不当使用煤气,致发现时抢救无效死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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