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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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方不及回礼,只对着勇王点头说:“殿下,帮着我照看下姐儿,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

凌欣含泪了:“杜叔!”

杜方挥手说:“姐儿快走啦,这里这么多人,都站不下了。”

凌欣点了下头,带头往山中的泄洪山缝走去,柴瑞跟在她身后,石副将招呼着兵士们随他们前行。

洪水从岩石中冲刷出的山沟,虽然不如崖上的小路危险,但是也极为陡峭,经常要从一人多高的石头上下来。凌欣可以一跳下来,可是后面的伤兵,已经饿了几天的将士们,就无法那么迅速,所以他们行进得很缓慢。

走到了傍晚,太阳还没落山,山缝里已经全黑了,不能再往下走,否则一个失足,能摔断腿脚。凌欣就让柴瑞宿营。

凌欣估计只行了一半路途,该还要一天时间。她将自己的干粮拿出来,给了她周围的人们,柴瑞就如其他人一样,只吃了一口,让凌欣又对他夸奖了一句“真棒”,此时柴瑞终于发现凌欣的这个“真棒”是随意发的糖果,就不红脸了,反而有些悻悻然,觉得凌欣把他看成了个小孩。其实凌欣的确将他看成了个孩子,她这些年在山寨作威作福惯了,把年轻人全都当弟弟看待。

天黑了,众人也不敢点火,只能坐在黑漆漆的山沟里过夜。柴瑞许是记得杜方的叮嘱,让凌欣坐在了自己旁边。将领们过来向柴瑞报告情况,临走时都不忘对凌欣道谢,凌欣很谦虚地回礼,还时常要说对方辛苦英勇之类的话,以示礼节。

夜深了,众人大多歇息了。凌欣又饿又累,依坐在冰冷的石块边,惦记着护送自己来的杜方被留在了后面,也怕自己睡着了会冻着,就强睁着眼睛。可她周围的将士们连日在峰上坚守,又加上走了一天的小路,都已经疲惫不堪,纷纷入睡,鼾声四起。

凌欣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许该去站岗,就轻轻起身,旁边的柴瑞开口道:“姐姐要去哪里?”

凌欣回答说:“我睡不着,到沟边上去看看。”

柴瑞说:“姐姐不必去了,我让人布了岗。若是姐姐不想睡,就陪我说说话吧。”

凌欣听见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软弱,就没有动。

沟沿上的灌木盖住了夜空,只有几点星光从枝叶间闪动,可这极弱的夜光,还是让凌欣看见了柴瑞在仰面看着上方。

说是让凌欣陪他说话,但柴瑞好久没有说话。

凌欣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也不开口。虽然知道杜方有武艺,凌欣还是担心……

柴瑞问道:“你是在担忧杜壮士?”

凌欣嗯了一声。

柴瑞说道:“杜壮士武艺高强。”

凌欣叹气:“我知道,但我就喜欢瞎担心。”

柴瑞问:“你是怎么认识杜壮士的?”

凌欣回答:“十年前,他仗义出手,保护了那时收留我姐弟的干爹,然后又护送我姐弟北上云城,这些年,他一直为山寨奔忙……他是我的大恩人……”说到此,凌欣忽然想哭,哽咽着说:“我不想让他……”

柴瑞忙小声说:“他不会出事的,你看他来回走了几次那崖壁,都没事。”

凌欣点头:“我也明白,只是,我一想到我在意的人会出事,就特受不了……”也许是深夜,凌欣少见地伤感,她仰望夜空,说道:“我希望,那些帮助过我的人们,都平平安安的,我还不了的恩情,上天会赐福给他们。”

柴瑞停了片刻,低声说:“我也这么希望。”

凌欣忽然想起了件事,说道:“哦,当年,是你给我的簪子吗?”

柴瑞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是……”

凌欣没等他说完,就接口说:“那怎么也得多谢你!听说你的外祖夏家出面,逼得安国侯夫人将那簪子拿了出来,我干爹把簪子带到云城给我了,你若是有机会,替我向你外祖家道声谢。”

柴瑞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姐姐,十年前,你怨我们吗?我们当时没有带上你们。”

凌欣摇头说:“怎么会怨?你们当时引开了戎兵,其实是救了我们姐弟。我们后来就躲起来了,天亮时,援军就到了,我们根本没危险,倒是……”凌欣想到对方毕竟是朝廷中人,自己这时还是不要说安国侯府的坏话,免得勇王认为自己是在给他递话,让他帮自己报复什么的,忙停住了。

柴瑞松口气说:“这样就好,那之后,云弟几次对我说他很后悔,不该扔下你们姐弟。我一想起来,也觉得心里过不去,总告诫自己,这种事坚决不能再干。”

凌欣随口问:“云弟?贺相的小儿子?”

柴瑞说:“是呀,贺云鸿,钦点的探花郎,京城最俊美的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凌欣笑起来:“看来他是你的好朋友,你这么满口夸他。”

柴瑞说:“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是我的伴读,我们一起长大的。我喜武,他喜文,可他有血气,有时比我更狠。那次在晋元城,我们一人抱了戎兵一只大腿,他用簪子扎了那人后膝,你还记得吗?”

凌欣又笑:“记得记得,我那时就想,小屁孩们很勇敢嘛!”

柴瑞话中也含了笑意:“本来他也想与我一起出征的,可是他在吏部有官职,不能随意行走。”

凌欣对柴瑞说:“我朝重文轻武,你身为皇子,却入军中,已经是很不易,这次还出征迎敌了,好有胆气!”

柴瑞沮丧了,叹息道:“什么胆气?我军大败,虽然我不是主帅,但是我也没有能给出什么好主意。我们突围后完全处于被动之地,无还手之力,只能一味逃跑。虽然收复了我朝所失的三城,可是现在看来,戎兵大约也没想长久占据城池,该是有意来歼灭我朝军队,此战折损了我朝几万兵马,我就是活着回去,也没有什么脸面了。”

凌欣安慰道:“没事!你才几岁?十七?十八?还年轻着呢!这一仗如果你胜了,反而可能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日后真的让你单独行兵打仗了,你不知深浅的话,不更危险?一开始吃败仗,反而会学得快些,下次就可能赢了。”她在山寨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心姐姐,安慰起孩子们来,驾轻就熟。

柴瑞缓缓摇头:“我过去深恨戎兵犯我领土,生民涂炭,总想狠狠地打击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犯!可是这次我才知道,戎兵极为彪悍凶残,我朝将士根本无法匹敌!我不知朝中是否能再容我出战,可就是我真的还有机会能与他们一较高低,我也没有得胜的把握,大概还得败落。”

凌欣摇头:“你太消极了!怎么能轻易就说‘败落’呢?我跟你说一个故事,是个外域之地的真事儿,有一年闹了匪患,敌势浩大,一个乡绅带着一帮乡勇拼凑的军队,前往抵抗,结果打一次,败一次,他有一次甚至跳河才逃了命。有人给皇帝上奏章,说他是屡战屡败。他听说了,就自己改了一下,聊以自勉,你知道他改成了什么?”

柴瑞笑:“我怎么能知道?”

凌欣用食指点着身前的虚空说:“他改成了,屡败屡战!”

柴瑞轻声笑起来:“这样,的确有番豪气。”

凌欣说:“最后,到底是他赢了,这不出人预料吧?”

柴瑞点头:“对,这样的人,只要让他逃得性命,他最后定是会赢的。”

凌欣一拍膝盖笑道:“就是呀!这次你逃得了性命,我赌你日后要赢,你可别让我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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