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第2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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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家族还有一个小勋爵的爵位,这就保证了身份,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实权,被人随便处理。

苑马卿自然有儿子,儿子却因病报了免练。正好给铁慈拿出来一用。

这样的身份,哪怕在盛都掉一块砖能砸三个,也不是一个小县县丞可配的。

对方还算识相,立即放弃,周全了彼此的颜面。

铁慈出门来,正想着忘记问县丞,县衙在哪,却见前方一个门楣,檐破瓦缺,门楼歪斜,破烂得仿佛乞丐庙,再一看上头有匾,破了半边,“滋阳”两字已经褪色,在午后的日光中,凄惨地吱嘎摇晃,宛如一张老人的嘴,只留一颗烂黑的牙。

铁慈倒吸一口气,喃喃道:“父皇和俺貌似也不穷奢极欲啊,咱大乾的公务员,咋穷到这份上了?”

“殿下一双靴子穿两年,这要也算穷奢极欲,那满朝武都该羞愧自尽。”赤雪道,“只是殿下有所不知。有句话叫,官不修衙。我朝为防官员结党营私,经营势力,实行的是三年轮换制度。一地呆满三年便要转迁。如此虽然免了营私之弊,但也限制了地方官员施展手脚。往往一事还没做出成绩便被调走,然后功劳都被后任摘了果子。所以大部分官员第一年守熟悉事务,第二年守成,第三年交联活动寻美差。也就够忙了。这官衙修了也不过便宜后来人。自然越来越破。”

“旧鞋舒服嘛。”铁慈笑笑,进门,“凡事都有利弊,凡人都有私心。只是啊,这些人,都拎不清咦,怎么连个看门的人都没?”

三人一路走,别说迎接的人,连门政都不在,申明亭里也没人。一路破破烂烂自不必说,一直经过仪门,走到大堂,才看见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走出来。

其中一人像是典史装扮,赤雪便上去递书。那人却不接,拉长声调道:“你一个女子,怎可登堂入室?让你的主人来。”

赤雪并不后退,眉眼弯弯笑道:“典史莫非轻视女子焉?”

那人吊起了眉毛看她,赤雪道:“本朝皇储,典史怎么看?”

那人微微变色,道:“你如何能与皇太女比?”却也不敢再刁难,抽过书看了看,随即将书一收,做个揖道:“原来是来历练的贵人。未知贵人如何称呼?”

书名帖上并没有姓名。

铁慈道:“在下排行十八,姓茅。”

典史:“哦,原来是茅公子。”

铁慈看他语气,根本就是事先知道自己要来,看了看县丞宅院的方向,心想这位对本地官衙掌控力倒不错,这么快就把消息传过来了。

此刻看那典史虽然带着几个人行礼,但神情不冷不热,显然也没把一个无实权的苑马卿的次子放在眼里。又因为上官在铁慈这里吃了瘪,越发要显出几分同仇敌忾的冷漠来。

铁慈也不在意这些,只问:“请问府尊何在?”

这是问县令了。今天明显不是休沐日,县令却不在府衙,不合常理。

那典史道:“府尊另有要事,不在衙中。”

铁慈又问:“何时回归?”

“我等不知。”那典史敷衍一句,便遥遥向外一指,“县丞之前就曾听说即将有京中贵人前来历练,已经给贵人备好了房子,就在那边集贤街,小的这便派人送贵人过去。”

集贤街铁慈进城经过,离此地便是驱赶马车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这宿舍安排得这么远,是要请她离县衙远一点么?

“未知府尊大人有无给在下安排好职司?”

典史便笑:“贵人何等身份,府尊县丞焉敢驱策?”

这是不仅叫她滚远一点,还要将她供起来了。

铁慈千里迢迢来了,可没打算被打发了。这要把历练搞成旅游,回京后保准被太后找到借口发难。

那典史催着铁慈去住所,铁慈却不理他,便在府衙内悠哉悠哉逛了起来,典史只好板着脸跟着,铁慈看了一圈,府衙虽破,诸般职司倒还齐全。一时倒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什么,按说旧例历练是可以随堂观政的,也就是跟在主事者后面学习人家怎么处理一地事务。但现在看这模样,人家排斥得很,那就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忽然想起之前一路走来,明明逢集,街上颇有些热闹,一路上却没看见巡街的皂隶,偶尔见得几个,都懒洋洋坐在街边摊子上吃喝,有些不成体统。

再转到大牢前,老远就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背着个包袱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苍白少年,那老头子一边走一边喝骂身后少年,嫌他慢嫌他笨,又骂他:“恁个没用的,偌大的人不顶个事!”

那少年就笑着听,也不回嘴,偶尔还接话:“是,是,您说得对!”顺手把老者沉重的包袱接过去。

姓张的典史一看见老头,就热情招呼:“刘巡检!这一早去哪!”

“去哪?去找县丞!回乡的书打了八次,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批复!”老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这把年纪了,也到含饴弄孙时候了,你们做甚还拘着我!”

典史的笑容便有些尴尬,上前拉住老者一顿宽慰。铁慈往后一看,赤雪已经和典史身后那几人拉呱上了,她便等着,过一会儿赤雪过来,低声道:“这个姓刘的老头,是本地的巡检兼唯一的仵作。据说有点本事,一直管着这县里的巡缉盗贼,盘查奸伪事务,因为出身医户,也管着死伤检验之事。如今他老家新添了孙子,一直闹着要回乡。这衙里却缺他这样的人才,县丞就一直压着留着,留出了怨气来。”

铁慈一努嘴,道:“他后头不跟着徒弟么,怎么,还没出师?”

“那是贱民。据说是家里犯了事落了贱籍。最多只能做个仵作,做不了巡检的。”

本朝仵作地位低微,多以贱民或者家奴充任。巡检却不同,虽是不入流官,依旧算是一地的头面人物,自然不能由贱籍担任。

铁慈这才发现那少年额头有贱籍的淡金印,因他皮肤苍白,倒不显眼。

那边老者一直吵吵,今日似乎铁了心要走,典史好说歹说拦着也没用,额头不禁沁出汗来。

铁慈忽然道:“诸位,你们看我如何?”

众人都愕然看来。

铁慈指着自己鼻子,“区区在下。年轻健壮,薄有学识。如今刘老丈急于归家,县衙却愁于一时无人替代。那就由在下过渡一阵如何?”

典史还没说话,那刘老头已经斜着眼睛道:“你?你懂如何盘查询问?懂如何寻疑觅踪?懂如何查验伤口乃至尸首?”

铁慈谦虚地笑:“不懂就学嘛?老丈先暂留半月一月,教教我也便成了。”

刘老头摇头:“半月一月如何能学会!再说了,就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见了尸首鲜血得先晕上三次,你能做仵作?”

铁慈笑了笑。

然后她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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