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贾琏动了动眉毛,冷笑道:“我就是不信你。”
孙绍祖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他不信?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监军大人既然做到监军的位置理该清楚,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大家行为处事自然要以理服人,再不济,若大人手里拿着证据,就要告发我,我也无话可说。可若没证据,二爷您是否可以想一想,我是不是真的被人冤枉了呢?”
“你这种人渣,就算被冤枉了,也是为民除害,好得很。”贾琏白一眼孙绍祖,才不理会他巧辩什么,反正他认准的事,凭他空口说出一片花海来也是一样不能留,“就以扰乱民心,妖言惑众,阻挡朝廷军粮大计的罪名捉拿你,如何?”
孙绍祖一听这话,吓得两条腿发抖,差点尿了裤子。他脸色惨白的看着贾琏,悲愤中带着压抑和隐忍,“大人,您说得这桩桩件件可都是杀头灭九族的大罪,我孙绍祖可担不起这个责,求您开恩!”
最后四个字孙绍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转即就咣咣磕头,看起来倒是诚挚。
只是,依旧没有打动贾琏。
贾琏已然起身,轻声吩咐兴儿去通知衙差来抓人。
孙绍祖急了,吓得屁滚尿流的爬到贾琏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就哭:“大人饶命啊,看在咱们俩家的老祖宗交好的份儿上,您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家白落成如今的样子,就指望我一人能混点出息,您可不能绝了我们孙家的后啊!还有,您介意的那些事,什么农户乡绅不肯种新品种之类的,我,有我呢,我愿意拜倒在您的门下,为您鞍前马后的跑腿儿,保证把这件事给您彻底的解决了!”
“呵,终于说出你的目的了。你不就是想搅乱局面,再站出来显摆自己的作用么?呵,你倒是自信。”贾琏才懒得告诉他事情早已经顺利解决了。他抬脚要甩开孙绍祖,却被孙绍祖狠狠地抱住大腿挪不开。
贾琏嗤笑,随手拿起桌上那碗热茶,丢在了孙绍祖的后背上。
孙绍祖烫的吱哇乱叫,忙用两只手抖落衣裳。
贾琏快步带着一阵风离开。
兴儿看不惯孙绍祖乱动手碰他家琏二爷,上去就踹他后腰一下,孙绍祖立时趴在地上,捂着腰嗷嗷乱叫。
这时候,早有贾琏随行的小厮带衙门的官差来了。官差们一见贾琏出来了,忙行礼,得知情况之后,立即带人去拿了孙绍祖,将其押入苁州府大牢。
至于孙绍祖如何申辩,贾琏不甚关心,只把此事回报给了四皇子,请他‘秉公处理’就是。
鄞祯早就对贾琏在甘草村遇到刁民一事很是气愤,孙绍祖这人他肯定要好好交代给衙门,狠狠地处理,但李麟等人也该吃吃教训。
“而今战事临近,容易滋生动荡,军心不可动摇,民心亦是。李麟不过是受人蛊惑利用,无知更无畏,却闹不出什么大事儿来。倒不如换种法子惩戒,叫他明白教训就好。”贾琏忙阻止鄞祯的做法,劝慰道。
其实,贾琏对于这些并未教化的农民们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情感,以前他也曾下乡到过一些很偏远地区推广农业先进技术,偶尔也会遭遇一些无礼的人极力阻挠,理由更是千奇百怪,完全逻辑不通的也有,不喜欢不接受也就罢了,还有说新技术会影响他们那里的风水和子嗣传承的,上哪儿讲道理去。但这些农民一旦接纳你的时候,便淳朴至极,热情单纯的很,叫人忍不下心来对他们做坏事。
“殿下,这些人不是心恶,只是习惯了以前留下来的习惯,本能的排斥外来。所谓人各有志,大家自有各自的活法,既然人家不愿意选择,又何必强求。”
鄞祯意味深长的打量贾琏,体会他所说的这些话,自叹不如,“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你说得对,现在这样的情形,的确不易动摇民心,便罢了,听你的。”
贾琏拱拱手,接着说正事道,“而今春种之事已经全部解决,单单今日报名的农户就有六百,三天后截止时不知该有多少了。从这里头审查出合适的人选后,订立契约,等到了夏天,必然不用愁马铃薯的收成了。”
“也就是说这个仗肯定能打起来了!”鄞祯兴奋道,“好,很好!贾琏,你立大功了,等我军大败蛮夷军队后,我必然要向父皇为你请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草民只是略尽薄力。”贾琏总要客气两句。
鄞祯笑着吩咐贾琏以后不要对自己客气,“别在我面前自称什么草民了,只要没外人在,一切规矩可免。”
贾琏颔首应承,心知自己与四皇子的关系又近一步。
他二人虽没有熟稔到可随意言谈的地步,但也快了,只要他再为四皇子做一件事,恐怕在四皇子那里就成了真正有才华可信任的贤能人士。到时候他就算想走,四皇子也肯定不会放他走了。不过,还是让四皇子来一出屈尊求才的戏码比较好,叫他明白‘贤才难得需珍惜’的道理。这事儿就跟推广土豆是一样的,上赶着的永远不容易讨得好,反而是等人家来求倒是更容易被珍惜。
……
西北的冬季有些难熬,贾琏是个怕冷不怕热的人,一入冬便犯懒,基本每天足不出户。因为要细化来年初春的种植计划,他猫冬正好,顺便把整个计划事无巨细的思考周全,来年执行的时候即便出现意外,也有诸多应对之法了。
冬日的白昼短,夜漫长,张眼闭眼间,时间如流水般那样快。
转眼到了春草发芽之际,已是农历时的阳春三月。
贾琏先在三百户选定的农户们中间普及种植知识,早有先前在京城教化好的两千兵士可供帮忙,所以种植进展的十分顺利。最后一站到甘草村的时候,当地很多村民都是列队欢迎贾琏,更有五六岁的小娃娃采了山野花来送贾琏,嘴上还说“娘说我长大了以后,一定要照着监军大人的样子找郎君!”
此话一出,引来在场的村民们哄笑,都赞叹小丫头“有眼光,野心大”。
李麟和李族长也在众村民们之列。李麟却是没脸再见贾琏的,脸羞臊的没地方放,低着头几乎要埋进衣服里。求土豆种子的事儿他也报了名,可惜落选了。为这事儿村里头有不少人还笑话他。更有落选的人跑到他家闹,说就是因为他当初的‘劫车造反’,才害得他们不被监军大人看中而落选的。而那些被选中的人家,更是讥讽挖苦他,说他小肚鸡肠妇人之心,当初竟干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对待监军大人那样好的人儿。
这一冬,李麟就没脸见人过。在外被笑话,在家被爹骂,有时候忍不住了,他真想扯根绳子挂在村东头的歪脖树上。
李麟正耷拉着脑袋心里泛苦水,忽然发现耳边热闹的喧哗声都消失了。他感觉到一个黑漆的影子压迫过来,心料不好,一抬首,果然看见贾琏那张俊朗无双的脸。
李麟呆了,心叹这世道不公平。给他那样好的出身就罢了,竟还有如此俊朗的长相、惊人的才干。可教他们这些普通的凡人如何活!
这时候众村民的目光都跟着贾琏落在了李麟身上。
李麟顿觉得如芒在背,想到这一冬以来自己收到的各种讥讽嘲笑,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贾琏跟前。
“监军大人,去年是草民糊涂,无知鲁莽,犯下了大错,还请监军大人狠狠惩罚我!”
“早说了,我不会罚你。”贾琏深沉的目光落在李麟的脊背上,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只是这弧度的末尾有一丝诡谲之感。
“求求您,求求您还是罚我吧,您不罚我,我这日子过得比死了还难受!求您了!”李麟痛哭流涕的给贾琏磕头,真是懊恼后悔自己当初干下的鲁莽之事。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贾琏笑了笑,再没理他,带着人径直去了田间。
李麟趴在地上,傻哭懊恼不已。看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站在地头,贾琏跟众人讲解播种的要点:“播种前,一定要深翻土地八寸,再平整。若有粪肥,在充分腐熟后,掺着草木灰在深翻土的时候施入土壤。若是家里没有养猪养鸡的,夏秋时节收集些落叶枯草之类挖坑沤肥也是很好的。之后便是将发芽的种薯切块播种,具体的摆放距离,每家都会派教授人员亲自指导会有人告诉你们。再有一事,你们要记住,发给你们的种薯切记不要食用,都要种在地里,若有不服从者,发生了什么意外,概不负责。”
众农户们听到后一句话都吓着了,互相看了看,都露出疑惑地表情。
贾琏没打算深解释:“总之照我的话做,收成之时,除去上缴的斤数,你们每亩地应该会有近千斤的余粮。”
大家一听上缴之后余粮还会剩下这么多斤,都高兴的喜不自禁。早把贾琏恐吓的那句话忘到脑后,纷纷兴奋地庆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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