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 第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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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结果么...当然如同俄狄浦斯的故事一样,越是不想未来怎样,所做的努力就越会成为事情走向既定命运的推动力。

蜀中人不太熟悉李季兰,相比之下更知道女校书薛涛,而薛涛也有一个诗谶。她八岁时在父亲的考校下作‘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一句,就让父亲惊讶于她的才气之余,也和李季兰的父亲一样,产生了忧虑,觉得这句诗似乎在暗示女儿会沦落风尘。

薛涛的父亲倒是没有李季兰之父那样有行动力,但薛涛最后还是成为了官妓...可见,命运就是不管你反抗不反抗,都是会沿着既定的路走下去的。

诗谶之说在读书人之间是经常说的,虽然不到迷信的程度,但拿出来开玩笑并不奇怪。唯一的问题是,孟钊是个未婚男子,而杨宜君是个未婚小娘子,在两人关系又不那么亲近的时候,这样牵涉到男女、姻缘话题的玩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杨宜君从第一次见孟钊起就觉得这个人有毛病...虽然杨宜君走到那里都有人献殷勤,但献殷勤也不是随便来的,大家都是体面人,没有不管不顾就冲上来的道理。而孟钊呢,第一次见她就‘自来熟’的过头了,缺少距离感,说话没分寸——孟钊自己没感觉,杨宜君却是快要气死了。

平常因为孟钊的身份,也因为她不会在成都常住,她都忍了。今次却是火气上来了,坏脾气管不住了,冷笑一声道:“到底是安东将军呢,博闻强记、博览群书、博古通今,连写了诗词会有应验这种事都知道...我就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应验。”

孟钊被杨宜君阴阳怪气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眼里闪过一道怒火。然而很快又压了下来,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十七娘也太多心了,我也就是随意说说罢了...只因十七娘这阕词太奇,不是闺阁女儿家的声口,都说反常必有妖,这才想到‘诗谶’之说的。”

孟钊这话像是服软,但仔细一听又等于什么都没说。杨宜君挑了挑眉,却是不留情的:“这有什么可‘奇’的?闺中女儿写写牛郎织女之思就算是‘奇’了?那天下读书的男子还常作女子声口呢,那才是反常!”

“男子怨妇诗写了那么多,不说奇,倒是觉得小女一阕《鹊桥仙》奇?”杨宜君就差在脸上写‘你好怪啊’几个字了。

杨宜君的词锋孟钊是领教了,近日不论走到哪里都只能听到好话的孟钊心中是有些恼怒的。之前算是忍住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一下冷了脸...他现在都有些后悔早早来接触‘杨宜君’了,简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这样糟糕的心情下,他都有考虑要不要暗中给这个不懂礼数的小丫头一点儿教训了。然而看向杨宜君——杨宜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他,或者说,她知道也不在意。阴阳怪气过孟钊之后,杨宜君就到另一边和几个女孩子赌棋子去了。

支着下巴陪表姐们玩游戏的杨宜君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她本人对这样的小游戏并无太大兴趣,只是给表姐面子,一旁陪玩儿罢了。就是这样的漫不经心,显出了她骨子里的三分傲气,以及冷心冷情。

今天杨宜君穿了蓝白两色的衣裙,是很清淡的颜色,脸上也不见厚厚的粉,本来应该是清新佳人的样子的。但她不是,就像是碧波托着的芙蕖,又像是黯淡天空下的晚霞,清极反见妖。

她笑起来,或者不笑,都艳丽的要命。让孟钊想到志怪传奇里来历不明又妖冶美丽的女子,他们到来就意味着灾难即将到来,男人会因为她泥足深陷,然后毁灭——其实她们登场的时候是很可疑的,书外的人一看就会疑心。但故事里的男人却傻子一样,什么荒谬的理由都信。

书外的人觉得这是故事,编造起来自然不讲究这些。然而,真正见到那些女子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

见到这样的女子,总免不了如痴如蠢,被三言两语骗了算是体面的说法。真相其实是,男人内心深处未尝不知道有问题,只是这样的女子在面前,根本不愿意去想糟糕的可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罗隐的牡丹诗里是怎么说这‘国色’的,任是无情也动人。

再看杨宜君一眼,孟钊就忽然又不生气了,脸上的冷意也维持不住了。甚至自顾自地笑了,与身边的人道:“十七娘到底是闺阁女儿家,倒是我无状了。”

旁边人能说什么,只能跟着装聋作哑,只说‘是呀是呀’。

吴家那个认得高溶的子弟也在旁迎合了几句,然而终究觉得没意思。稍后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葡萄架这边,去了樟桂树下。

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与几个认识的人坐在花毡上,与左右道:“这杨家十七娘到底是如何教养的,恁大脾气?”

旁边一人道:“其实高门大户家的娘子,脾气大的很常见...只是在外的时候知道收敛,不好传出坏名声。”

吴家子弟哼哼了一声:“说容貌可说是‘国色’,说才学可说是‘国士’,而说脾气,真是天底下最坏的脾气了!”

“坏脾气怕什么?”对面的人笑了起来:“若是杨家十七娘愿意嫁你,你会因为她这坏脾气不要?你且看看安东将军,那般殷勤小意都吃了她的钉子。看着要不喜了罢?可转过头来,多看了人两眼就不气了!”

吴家子弟被堵的无话可说,大概是为了转移话题,看到在树下站着的高溶。想了想道:“赵兄,你还未结识安东将军罢?走,我引你去见见...你不知,安东将军如今也是缺少人手,前些日子还招纳了一批中原士子。若是赵兄有意留在蜀中,安东将军帐下倒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第14章 平儿伸手在浴桶……

平儿伸手在浴桶中探了探,对身后的周家女婢道:“太烫了,再打两盆凉水来。”

一边说着,绕过屏风,拉开帘幕,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杨宜君道:“娘子,水快得了。”

傍晚时分杨宜君才在外面院子里洗了头,夏日头发干的快,就是她这样厚密的头发天将将擦黑也干了七八成。此时头发摸起来还有一丝潮意,但已经不妨碍绾起来洗澡了。

晴雯在自家娘子身后,替她梳通头发,摸着缎子似的青丝,忍不住道:“娘子的头发就是放着不梳,也是根根分明的。”

这样说着,晴雯取了两支折股钗,将杨宜君的一头青丝总绾起来。虽然还有些乱,但洗澡是不妨碍了。

杨宜君对着镜子看了看,放下刚刚梳头时手中把玩的裁纸刀,站起身来:“行了,你们不必管我了,去继续收拾行李罢。明日就要回城了,许多事要做呢。”

昨日送了吴家郎君娘子回城,其实此时避暑别苑的富贵人家都到了要回城的时候。避暑别苑本就是为了避暑所用,而七月半中元节之后,即使白日里依旧日头高挂、暑气难消,夜间也渐渐生出沁骨寒意了。这样一来,避暑也就没有必要了。

今日是七月十三,之所以选在七月十四回城,则是因为中元节要过节——中元节是地官大帝解厄的日子,不过此时祭祀道教地官大帝已经不盛了,七月半最盛大的是佛家的盂兰盆节。七月半时,各家要在寺庙为已逝的先人奉献,大户人家更讲究,还要请高僧在庙中做相应法会。

打凉水的周家女婢进来了,兑好了水后听从吩咐就去收拾行李去了。平儿也去了,只有晴雯一个人留了下来服侍杨宜君沐浴。

“砰咚——喵——”忽然院墙上传来一声响动,叫杨宜君忍不住抬了一下头。但又因为猫叫,让她以为只是一只野猫:“是只野狸啊——”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飞快地撞开窗户,就地一滚。在杨宜君和晴雯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一把马刀就抵在了杨宜君的脖子上:“不准叫!”

下意识要叫的晴雯像是一下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失了声,满脸惊慌,不知所措。相比之下,成为人质的杨宜君倒是要镇定的多。她的手扶住了梳妆台,慢慢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并无惊慌之色,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就像是一只不识红尘的小兽,又纯又野又好奇。

见到突然闯进来的歹人的脸,正是‘赵淼’,杨宜君似乎惊讶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但她没有低下头,而是依旧仰着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对方——杨宜君恃靓行凶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自己是美的,也知道怎样的自己可以更美。

房间里的灯烛不算太亮,有一盏就点在妆台铜镜旁。灯烛的光在杨宜君的脸上洒下明亮与昏暗交相辉映,而火苗还映在她的眼睛里明明灭灭地跃动。

当她目不转睛地看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最动人的时候。一方面是为她的美丽眩晕,纯粹的来自美貌的冲击。另一方面,则是被注视的人很难相信她会长久注视一个人,就像凡人很难相信女神会爱上一个凡人一样——不过,一旦确定女神真的会爱上凡间男子的事实,就更难以自拔了。

原来,她是真的可以被打动的。

而就是这一刻,在对方怔忡的一瞬间,杨宜君拿起了刚刚随手扔在桌上的裁纸刀。刀子是象牙手柄的,柄底嵌了一块纯净的黄玉,刀鞘则是银质的,上面有精美的花纹。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凶器,反而像是一件玩物。

实际也差不多,这是杨宜君亲手设计定制的,说是用来裁纸写字,但更多被杨宜君把玩。

只不过,这把裁纸刀因为杨宜君的个人喜好,刀身本身的锋利却是一点儿不差的。用了最好的材料,请了高明的刀匠,最后磨出的刀刃仿佛一泓秋水。

杨宜君是会动刀子的小娘子,她似乎天生就喜欢这些锋利的、危险的,有杀伤力的东西。

刀子从银质刀鞘中抽出,此时‘赵淼’对杨宜君的挟制还没有解除,她只能先划向对方执刀的右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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