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老天这是见不得咱们桃源村好啊!”
本尊不想闹事,其他人也就歇了心,又念叨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临走前不忘叮嘱若是有啥事,别忘了叫他们,闹哄哄的院子这才又冷清下来。自打常喜乐受了伤之后,常家三房就笼罩着乌云,就连最小的娃儿都不敢闹出动静。
而这个时候常乐的脑袋也渐渐清明起来,原本的常喜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常乐。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先说原身常喜乐这个人,他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年。十二岁考上童生,十三岁考中秀才,还是当年的案首。莫说这十有九个半不识字的桃源村,就是放在县里那也是说起来都要翘大拇指的。
不少人都默认要不是常喜乐尚且年幼,加之囊中羞涩,欲更有把握之后再去乡试,现在可能已经是举子老爷了。虽说举人和秀才虽只是一步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多少人止步于此,可依照常喜乐的本事,却让很多人对他充满了信心。毕竟穷山僻壤出来的乡下小子,没有读过几天的书,就年纪轻轻一举考中秀才,这么有天赋谁不看好。
也正因如此,钱家才会想尽办法将自个女儿嫁给常喜乐,年幼没关系,先定下来以后准不吃亏。可谁想到天妒英才,常喜乐摔下了马正好还是脸着地。虽说救回了一条性命,可脸上划上一道深深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划到右耳根,其他大大小小的疤痕跟蜘蛛网一样布满脸,直接毁了容。不仅如此右手还废了,虽不至于完全残废,以后却不能提重物不可做精细活儿,连字恐怕都写不好。
大佑朝选官好颜色,用现代话语说就是看脸的世界,丑陋痴肥残疾之人不管学识如何都是被排除在外的,更别说常喜乐右手还不好用了。农家子走科举之路本就十分艰难,如此一来,科举之路是彻底断了。钱家人一听这话,就以两人八字不合退了亲。原本好不容易熬过来的常喜乐听到这消息,直接又晕了过去。高烧几日之后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醒来的时候很少,大多都在昏睡之中。大夫说,如此下去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莫说常家三房直接塌了天,整个桃源村都傻了眼。
这世道养个读书人不容易,饭都吃不饱还如何有闲心琢磨这些,光那些笔墨纸砚书籍都能压垮一户人家。若非常喜乐实在聪明,常家三房也不会咬着牙让他去读书。可即便常家三房在桃源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实际上也是穷得叮当响,最多比其他户人家吃得稍微饱点,手里头根本没多少余钱,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别的不说,想要上学只能去县城——桃源村里压根没有夫子,更没有私塾,而从桃源村到县里就要走两三个时辰,平日只能吃住在私塾中,这笔钱就够呛,更别说其他。
常喜乐能有机会考上秀才,靠的不仅是常家三房,也不仅仅是常氏一族,而是整个桃源村,大家你一个鸡蛋我一担柴火的供起来的。就是希望村里能出个有本事的,他们也能沾点光。桃源村这名听着颇有意境,可实际是有名的穷村。
可人已经这样了,他们不甘心又能如何?大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气,都想去找那钱家的霉头。要不是钱家人做得太绝,常喜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况且常喜乐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事还没有说道清楚呢!
他们桃源村是没有这精贵东西的,将常喜乐摔下来的是钱家的马,当天到底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钱家人说是常喜乐对那马好奇,非要自己骑上去结果那马不乐意,就把他摔下来了,这么一听都是常喜乐不自量力、自作自受。可桃源村的人谁不知道常喜乐最是老实乖巧,怎么可能会这么不沉稳?偏常喜乐醒来对这话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说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桃源村的人也没了法子。
而现在退亲这事常喜乐也不愿意追究,大家除了唏嘘摇头,也就没有其他动作。最多感叹一句:他们桃源村的人,实在太厚道了。
穿越过来的常乐虽不是常喜乐,却很明白常喜乐是怎么想的。这孩子心思太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机会得以续命。
第2章 常喜乐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装的事却不少
常喜乐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装的事却不少,还有了文人的脾性。
当初常喜乐同意与钱家闺女订婚,一方面确实是对那女子有好感——订婚的是钱家四闺女,从小养养在深闺之中与常喜乐认识的在田间奔跑忙碌的农女完全不同,这样的不同对尚且年少的常喜乐有着莫名的吸引;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冲着钱家的钱来的。
常喜乐在外头求学,自然知晓科考这条路有多难走,不是学问好就能成的。别的不说,只说要花的钱,光靠村里人那点鸡蛋柴火,根本不足以让他继续考下去。即便能供得上,也是建立在对整个村的人抽干扒皮的基础上,常喜乐如何能认同?所以他同意了钱家人的求亲,用自己的婚事减轻家里、村里人的负担,为自己的未来铺平道路。
这种做法令常喜乐十分羞愧,但他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了退路。他若不混出个名堂来,怎么面对对他充满期望的父老乡亲。他读的不是书,而是乡亲们用自己的血汗堆积起来的情义。或许桃源村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做法给常喜乐带来这么大的压力,平日里就交钱交东西的时候积极,其实极少询问常喜乐读书的事。但常喜乐太渴望扶摇而上,想要改变如今的贫寒,为了自己为了这些可爱的人。
可更因为如此,让常喜乐肩膀上无形的重担更重了。他只能拼命的去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蟾宫折桂。
万万没有想到,一场祸事断送了一切。常喜乐觉得这是自己心底那点龌龊的报应,因为他无法贫贱不能移,所以老天在罚他。文人的自尊让他心中一直愧疚,出了事也就不愿意追究当时的孰是孰非。钱家退亲,虽说让他痛苦万分,可心底也舒了一口气。他不用面对钱家的时候,总感到自己品格卑劣,在金钱面前低下了头。
但是,他也再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为自己省吃俭用、努力攒钱的父母家人。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如今又变成了这副模样,莫说报答以后只怕是个废物是个累赘。
常喜乐彻底病倒了,本不至于会马上离去,可他一心想为父老乡亲做些什么,于是就有了常乐的到来。
常乐本已经命绝,兴许是命里缘分,常乐竟然可以替代常喜乐,而常喜乐的唯一要求便是让他替自己报答家人,报答桃源村的人。常乐想活,便是同意了。
从此,常乐就变成了常喜乐。
常乐现在应称为常喜乐,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一个人,而是融合了两个人记忆还有情感责任的新个体。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都是汗水,这样的重生耗费了他太大精力体力,原本就病怏怏的,现在更虚了。
“小叔,你醒来啦!”一个小黑影迅速窜了进来,欢天喜地的嚷着,在常喜乐倒下去之前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依靠在床头。
“水。”常喜乐艰难开口,声音嘶哑。
“小叔,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水。”小黑影也就是常家三房长房长子常成槐一听这话连忙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爷爷奶奶,爹娘,小叔叔醒了,他想喝水!”
常喜乐醒来是大事,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不过最后能进屋的只有孙婆子和长媳王氏,以防打扰了他。
常喜乐被孙婆子喂了糖水,这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娘,饿。”
孙婆子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常喜乐自打得知自己无法科考就一直食欲不振,被退婚之后更是不喜进食,都是硬生生灌才不至于饿死。若是吃多了还会吐,这才使得这么短时间瘦得这般厉害,如今竟是主动叫吃的了,是不是病就能好了?!
王氏连忙道:“娘,您在这照看小叔,我这就去张罗。”
说着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大家一听常喜乐竟是主动要吃的,心底都舒了一口气。想要吃东西,这说明病就好一大半了!
因是多日未正常饮食,王氏端来的是养胃的小米粥,常喜乐喝下一碗这才真切的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身上虽然还是很重,手脚不太听使唤,但是比上辈子他在最后时光时,躺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强了不少。
常喜乐在床上躺了三天,这才能勉强下地,走了几步就觉得有点晕乎,这身体实在太差了,得慢慢养回来。
杏儿见他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搀扶,“小叔,你坐这。”
常喜乐不敢逞能,在杏儿和杨子两孩子的帮忙下,在墙角草墩子上坐了下来。虽已经入夏,却并未开始炎热,阳光洒在常喜乐身上让他觉得很舒服。只是草墩子有点矮,曲着腿总有些不习惯。依照本尊的记忆,这个世界还没有椅子,只有乡下人喜欢用稻草扎成墩子就座,城里人都是跪坐的。
杏儿是常家三房次子常喜盛的女儿,杨子大名叫常成杨则是老大家的小儿子,前者六岁后者才刚五岁。因为小所以被留下来照顾常喜乐,其他稍微大点的都去地里帮忙干活了,更小的则被自己娘用背带背在背上下地去了。
常家三房有四子一女,常喜乐是最小的,上头的姐姐已经外嫁,而孙子辈目前正好三男三女。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不到一岁。除了外嫁女,上下一共十五口人。
这世不仅是桃源村,所有的农户都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生产力低下,一年到头的忙碌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一旦遇到灾年或者战争,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常喜乐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可本尊的记忆贫瘠得厉害,全都是如何用功读书,对外界事物懵懵懂懂。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他身体恢复慢慢了解就是。言行里有什么不同也不用愁,大家都只会以为他是从城里学的。桃源村的人,大部分人都没有出过村,对外界只怕比他这个外来户还知道的少。所以他的口音等问题,压根没人怀疑什么,都自动解释是外头学的。
常喜乐环视一圈,打量这个家。
常家的格局是北边一间大屋子,东西各一间小屋子,南边用篱笆围起来开个门进出,格局和四合院差不多。中间空地很宽敞,地面被压得十分平实。东边小屋子是专门给常喜乐建的,一个人独住一个屋子,以便他有个安静的环境来读书,和大屋子一样都是泥巴瓦房。虽然对于常喜乐来说房屋建造得十分简陋,可宽敞明亮,收拾得也很干净整齐。而西边的屋子是厨房,则是相对简陋的泥巴茅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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