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21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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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戴斗篷,身上沾满雪花,脚上穿着家常棉鞋,显是偷跑出来的。

跟来阻止的仆妇无措解释:“刚才他突然来敲门,进来就直奔这里,我们拦都拦不住。”

柳竹秋让他们退下,关了门带陈尚志坐到火盆边,用手帕抹去他头顶肩头正在融化的雪片,问:“裕哥,你怎么回来了?”

陈尚志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我在家听爷爷的跟班议论,说你昨晚在军营假传圣旨,还伪造兵符调兵,已犯了死罪,将被陛下严惩,才知你是故意支走我的。一着急忙翻墙赶回来陪你。”

他生怕被柳竹秋拒绝,紧握住她的手哀求:“季瑶,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是生是死我都想跟你一处。”

柳竹秋窘迫,春梨从旁嗔怪:“裕少爷,你又不是我家小姐的亲弟弟,说这种话不合适。”

昏黄的油灯也能照出陈尚志脸上的绯红,可他仍未松手,横下心请求:“春梨,我有话想单独跟季瑶说,能请你回避吗?”

春梨猜他要做越轨表白,岂肯答应,强笑道:“少爷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旁人说?莫非你瞧上哪位姑娘,想让小姐帮你说亲?”

陈尚志见状便不管不顾了,断然道:“你想听也无妨,反正迟早得让你知道。”

他双眼灼灼地看向柳竹秋,露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勇士气概。

“季瑶,我、我心悦你。”

这份勇气还真非寻常人可比,类似孩童的纯真无畏。

尴尬瞬间与空气融为一体,春梨自觉出门,说要去瑞福屋里待会儿。

她一走柳竹秋更窘,有些事只可隔着窗户纸若隐若现,明晃晃暴露出来就像打翻的汤碗难于收拾了。

沉默令人焦躁,陈尚志郑重地重复一遍:“季瑶,我心悦你。”

淘尽羞涩,只剩热忱。

柳竹秋决定尊重对待,尽量温和自然地回应:“我知道了。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是接受你,还是给你同样的回报?这些我恐怕都做不到。”

陈尚志难掩失落,低眉道:“你只喜欢太子殿下?”

“倒不是这个原因……”

尊重的标准是诚实,柳竹秋真话一出,陈尚志重受鼓舞,抢先道:“那你喜欢我吗?”

这小孩可真厉害,总会出奇招。

她相信他没有心机,只是率真,讪笑点头:“你这么可爱,我……当然是喜欢的,不过……”

“你只把我当弟弟?”

“…………”

若非这通追问,柳竹秋还不会认真观摩自身感受。

她这么好色,素未谋面的古代美男都能令其浮想联翩,对着活色生香的美人怎不神思荡漾?

以前对苏韵,对何玿微、顾淳如、滕凤珍都动过歪脑筋,陈尚志美色更在他们之上,有时面对面相处,瞧着他白如玉,色如花,甜如蜜的笑脸,心头就会爬过一只小蚂蚁、小飞蛾,暗想:“这要是太子,我就直接上手了。”

怎么办?这些下流心思难道也要开诚布公坦白?

她不知不觉重操狡猾路线,说:“裕哥,我已经跟太子殿下定情,再跟别人好就显得不忠了。”

这理由应该够分量,谁知陈尚志瞬然反驳:“他在宫里有那么多女人,难道对你就忠诚吗?”

柳竹秋惊讶,顺口说:“他是太子啊,而且……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行?你常说世道对女人不公平,干嘛还认同世俗道理?太子可以同时拥有几个女人,你也能可以同时喜欢几个男人。”

柳竹秋罕见地懵了:“你认真的?如果这样,那你以后再爱上别的女人,也要同时跟我们两个相好?那也太流于放荡了。”

陈尚志急忙摇头:“我不知道以后,只知道现在我只心悦你,你只要喜欢我一点点,肯让我留在你身边,高兴时陪你笑,难过时陪你哭,遇到危难能替你分担一部分我便满足了。”

这不就是要做她的男妾吗?

柳竹秋警告自己别想歪,陈尚志却帮她肯定判断。

“我配不上你,不敢奢求太多,就算你以后真嫁给太子,或者又去跟别的男人,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温柔聪明的少年还知道给彼此留余地,柳竹秋连忙点头,明白现在劝不走他了,说:“我让他们带你去休息,再给你家报个信。”

陈尚志央求:“要是爷爷又派人来接我,你可千万别答应他们带我走。还有,我想陛下还至于处死你,假如他要降罪,不管充军流放我都陪你去。”

“……陈阁老不会准许的。”

“那我就离家出走,就是讨饭也要偷偷跟着你。”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冯道《偶作》

2 《夷门歌》出自《史记·魏公子列传》,即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历史故事。魏国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魏安釐王同父异母的弟弟。昭王死后,安釐王登上王位,封公子为信陵君。

公子为人,待人仁爱,又能谦逊地对待士人。凡是士人,不论德才高低,公子都谦逊地有礼貌地同他们结交,不敢凭仗自己的富贵对士人骄傲。因此,方圆几千里以内的士人都争着去归附他,他招来了食客三千人。在这个时候,各国诸侯因为公子贤能,又有很多门客,有十多年不敢施加武力打魏国的主意。

魏国有位隐士,名叫侯赢,七十岁了,家里贫穷,做大梁夷门的守门人。公子听说这么个人,就去拜访他,想送他一份厚礼,侯赢不肯受,说:“我修养品德,保持操行的纯洁,已经几十年了,终竟不能因为看守城门穷困的缘故接受公子的财物。”公子于是办了酒席,大会宾客。(宾客)坐好以后,公子带着车马,空出车上左边的座位,亲自去迎接夷门的侯生。侯生撩起破旧的衣服,径直走上车子,坐在公子的上座,毫不谦让,想借此观察公子的态度。公子握着缰绳,(态度)更加恭敬。侯生又对公子说:“我有个朋友在肉市里,希望委屈你的车马去访问他。”公子就驱车进入肉市。侯生下了车,会见他的朋友朱亥,斜着眼睛傲视着,故意久久地站着跟他的朋友谈话,(一面)暗暗地观察公子,公子的脸色更加温和。在这个时候,魏国的将相和贵族以及其他宾客坐满堂上,等待公子开宴;市上的人都看着公子握着缰绳驾车,公子的随从都暗地骂侯生。侯生看见公子(温和的)脸色始终没有改变,才辞别朱亥登上车子。到了公子家中,公子领侯生坐在上座上,向侯生一个一个地介绍宾客,宾客都很吃惊。酒喝得正痛快的时候,公子站起来,到侯生面前为他举杯祝寿。侯生于是对公子说:“今天我难为您也算够了。我不过是夷门的看门人,公子却亲自委屈自己的车马,亲自迎接我。在大庭广众之中,不应该有逾越常礼之处,但今天公子特意逾越常礼。然而我想要成就公子爱士的美名,(所以)故意让公子的车马久久地站在市场中,借访问朋友来观察公子,公子却更加恭敬。街上的人都认为我是小人,认为公子是有德性的人,能够谦虚地对待士人。”

于是结束宴会。侯生就成了公子的上客。侯生对公子说:“我访问的屠夫朱亥,这个人是有才德的人,世上没有哪个人了解他,因此隐居在屠户中间。”公子就前往朱亥家,屡次向他问候。朱亥故意不答谢。公子对此感到奇怪。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经打败了赵国长平的驻军,又进兵围攻邯郸。公子的姐姐是赵惠王的弟弟平原君的夫人,多次送信给魏王和公子,向魏王请求救兵,魏王派将军晋鄙率领十万军队援救赵国。秦昭王派使臣告诉魏王说:“我进攻赵国(都城),早晚将要攻下来;如果诸侯有敢援救赵国的,我在攻克赵国后,一定调遣军队首先攻打它!”魏王害怕了,派人叫晋鄙停止前进,把军队驻扎在邺,名义上是救赵,实际上是两面讨好,以观望局势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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