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 / 2)
江衍能听到尹忧的心声,他说这话确实是出自真心,但是这让他更加过意不去,说到底他也没损失什么,尹悦只是个孩子,被打成这样,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他若是不依不饶,倒是失了仁道。
“尹将军,朕确实没有怪罪尹悦的意思。”江衍皱起眉头,说道:“别再说了,朕记得李太医今日休沐,他就住在附近,把他送过去。”
阿冬阿夏答应一声,阿冬一把拎起尹悦,他身上的伤不重,大多在脑袋上,一摸就是一手的血,阿夏不着痕迹把手搭在尹悦的脖颈间。两人互看一眼,知道尹忧确实没有放水,他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尹悦的伤确实很重,他这遭能不能活着,大约真的要看天意。
尹忧连忙跪地谢恩,同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下的手,不到江衍表明态度之前,是不会让自家弟弟有生命危险的。
江衍的脚步顿了顿,瞥了尹忧一眼,为他的小私心有些好笑,同时暗暗的把尹家记在了心里。
若是尹家人都像尹忧这样,倒是要注意了。
尹悦伤了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听到江衍的每一句为他求情的话,大哥的拳头打在身上很痛,可是听着那些话,他觉得自己有了力气撑下去,努力撑下去不要失去意识,只为了再听听那些好听的话。
他这辈子都活在大哥的阴影下,他乖巧,别人说他不如大哥灵气,他活泼,别人说他不如大哥懂事,他习武,每个人都说他没有大哥的天赋,他学文,每个人都说他没前途,比不得大哥。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提大哥,除了那些别有用心来讨好他的人,所以他愿意和这些人在一起,他觉得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他自己。
但是从没有人站在大哥面前,话里话外,都是他。
第67章 北陵大营
出行一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江衍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看着人把尹悦送进了李太医的府上就回宫了。
尹忧没有去李太医府上,而是跟着江衍回了宫,他原本就是跟着镇国侯驻守在北陵大营里的,虽然不算远,但是也没有到自家弟弟逛个青楼也要特意赶回来教训的地步,事实上他是被派来述职,正在驿站等候觐见的。
江衍直接把人带回了宫,舅舅常年在北陵大营驻守,轻易不派人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外面不好说,江衍想了想,把人叫到了承天殿侧殿。
这里是他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江衍也自在了不少,接过周宁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说道:“尹将军,还没到述职的时候,你这次回来,莫非是舅舅想让你带什么消息给朕?”
尹忧点点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单膝跪地,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的说道:“陛下,末将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禀告,还请屏退左右。”
江衍挑起眉,不过却没有多问,让周宁和一众宦官宫女退下,他倒是不担心尹忧会对他不利,且不说他能听到尹忧的心声,确认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尹忧真的骗过了他,想要刺杀他,承天殿的机关也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江衍不着痕迹的把手虚虚放在椅子两侧龙头扶手的眼睛上面,抬眼看向尹忧。
“尹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是,陛下。”
尹忧的心声忽然变得无比的紊乱,飞速闪过的念头几乎到了江衍捕捉不到的地步,江衍有些警惕。
“陛下,前些日子在巡视军营的时候,裴老将军发现了匈奴人的痕迹,他命令人仔细查下去,但是还没有查出大概,裴老将军就被人刺杀,不过经过救治,已无大碍。我们猜测大概是军中高层里有匈奴人的内应,才会让消息走漏,不仅如此,还轻易的刺杀到裴老将军,现在军中人人都不可信,末将只得以述职的名义回王都,这件事情,还请陛下拿个主意。”
江衍没想到北陵大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知道北陵大营负责京畿守卫,地位紧要,那里的士兵一个个都是积年的老兵,没有在漠北战场上杀过几年的匈奴人,身份核实无误,个人经历反复查验过,根本不会被派来守卫北陵,北陵大营的高层更是精挑细选,大多数都是像尹忧这样世代将门的子弟,或者半生戎马的老将,这里面居然还混进了匈奴人?
他忽然警惕起来,看向尹忧:“既然军中高层里有匈奴人的内应,连舅舅都险些被刺杀,你怎么会安然无恙的来到王都?”
尹忧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色,他抿了抿唇,说道:“末将是几年前从漠北战场退下来的,那时末将十五岁,官至四品乘风校尉,裴老将军的亲信质疑过末将的战功,所以之后末将一直……因为这样,军中人人都觉得末将和裴老将军之间有嫌隙,这次末将在外,没有参与其中,所有人都觉得末将回来是为了领赏。”
江衍一边听着尹忧的解释,一边仔细分辨着他心中闪过的各式各样的念头,确认了他说的是真话,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心立刻被提了起来。
“连内应是谁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说,舅舅还在危险中?”
尹忧似乎猜到了江衍会问这个,他连忙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裴老将军被刺杀后就封锁了消息,除了两名亲信,军中高层只当他命悬一线,为了不扰乱军心才一直封锁消息。”
江衍皱起眉头,尹忧要他拿主意,他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的,北陵大营的高层少说也有十来个,这些将军们战功彪炳,在军中声望很高,冤枉了他们哪一个都不成,直接派兵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显然不可取,万一在有心人的撺掇下造成兵乱,那就得不偿失了。
除非,能确认这些人中的哪一个是内应,把人抓起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安抚起军心来也更容易。
江衍来回走了两步,对尹忧说道:“朕待会儿要和丞相商量,你先回去。”
显然尹忧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刚刚登基不到半年的小皇帝身上,听到丞相两个字,他安心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退下了。
江衍不是察觉不到这种变化,他微微的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了元初帝的压制,顾栖也放开了手脚,六部降格后,他最近上呈的几样政策实实在在的打出了名声,名声带来的好处是巨大的,不说远的,就是最近,他把丞相分内的事情全都捞到了手里,还办得井井有条。要知道他的手里还是有一个明心苑的,一个人的精力能达到这样可怕的地步,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么忙碌的顾栖被召到御前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初见那副温柔闲散的模样。
“陛下,召臣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顾栖微微的笑了笑。
江衍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刚才尹将军述职,告诉了朕一个消息,朕拿不定主意,想和顾相商量一下。”
他把刚才尹忧对他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没有丝毫的隐瞒,顾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倒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这些人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造成大显内乱吗?那陛下就送上门,总会有人露出马脚的。”
顾栖说的轻松,虽然江衍也隐隐约约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没有能习惯顾栖对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和态度,他尽量让自己忽略顾栖那落在自己身上,比尹悦肆意十倍的视线,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实在很不自在。
“顾相的意思是让朕,引蛇出洞?”
顾栖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来,他轻声说道:“陛下很聪明呢,臣的想法,一猜就猜到了……”
这话一语双关,意思模糊又直白,让江衍想要质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确认了引蛇出洞的计划,江衍和顾栖商量了一下,补充了一些细节,事不宜迟,隔天早朝,江衍就宣布了巡视北陵大营的决定。
北陵大营的京畿守卫的第一线,帝王巡视也不是没有先例,何况这会儿刚刚步入早春时节,还不到忙碌的时候,群臣都没什么意见,行程很快就被定下。
其实尹忧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要去巡视大营是很刻意的,江衍也知道,但是军中的事情一刻也耽误不得,舅舅没事的消息一旦走漏,他就很快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刺杀皇帝成功,造成内乱的可能性比起控制北陵大营要大得多,也快得多,即使知道可能是陷阱,只要确认了他这个皇帝的身份属实,不信他们不动手。
帝王出行一般是很劳民伤财的,所以为了名声,皇祖父一辈子也没出行过几次,有时候江衍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皇祖父也会像他一样,喜欢微服私访,时不时外出逛逛,不然怎么耐得住宫里的那份寂寞。
江衍却不要什么排场,他只求轻车简从,尽快的赶到北陵大营去,但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半路上刺杀他,他还是听从了顾栖的建议,带上了两千禁卫军。
顾栖没有跟着来,他的职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江衍这个皇帝要重要得多,不过他却给了江衍一个锦囊,让他有危险的时候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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