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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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商也不是不想带着他,可是一想到自己还要去张伯家给母亲送药,就觉得面前这人实在是累赘了。

“你要去也成,可是不能乱说话!”先提醒了对方一番,她才肯松口带着他。不然到时候张拾气恼起来追着他打,她可拦不住。

华鸢很不情愿的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去常去的那家药铺买了药,又尽可能的买了些补品,手上拎着几个药包往张伯家走去。今天又是一个下雪天,他们进门的时候,身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在门口站着的张拾一见华鸢便挑起了眉,刚想发作却又被张伯给瞪了回去。

青娘还在屋里躺着,床边烧着炭火,见他们两人过来,便连忙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进了城?”

引商只说自己在城中有桩生意要做,然后便坐过去依偎在自己娘亲的怀里,“阿娘,好些了没?”

自从夫君去世之后,青娘便因郁结于心患上了这磨人的病,恨不得每天都泡在药罐子里,一连换了好多个大夫,他们明着会说一句,“还需好生调养。”,暗地里却对引商连连摇头。

这病症是治不好的,只能年复一年的靠药材来吊着命。引商平日里舍不得吃穿,攒下来的钱财正是用来给母亲买药。

难得今日青娘的气色比往日都要强些,她拉着女儿的手连声答道,“好些了……好些了,娘亲不用你担心,你顾好自己才是。”

一旁的华鸢托着下巴趴在旁边的案上,目光在这母女二人之间来回看着,最后眼见着引商还是担心母亲的病症,便突然开口提议道,“不如让我来看看。”

不等引商阻止他,他已经窜到了青娘身边。青娘本以为这个年轻人要为她诊脉,可是当她没什么顾忌的伸出手腕后,却见对方根本没有伸手搭在她脉上的意思。

“你真的学过医?”引商在旁边睃拉他一眼,压根就不信他会医术。

“我行医二十余载,救死扶伤,怎么也能称得上名医了。”华鸢漫不经心的答着,倏尔又抬眼看了看青娘的气色,最后沉默着站起身没再说话。

引商心下一沉,也心知对方想说什么。她感激他没有像往日那般口无遮拦的说出口,便硬是扯了扯嘴角笑他,“行医二十余载?您今年贵庚?”

“我啊……”华鸢认真回想了一下,最后答道,“二十……二。”

引商白了他一眼,扭头提醒母亲千万别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万幸的是,华鸢那片刻的沉默并未让青娘放在心上,当娘亲的更关心的还是女儿的终生大事,一见这两人又在家中吵吵闹闹的,心里不禁犯了嘀咕,想着女儿该不会是真与人家有些什么吧。

引商怎么会看不出娘亲的心思,只是这次不同往次,眼见着青娘又要开口劝她找个好人家出嫁,她连忙抢先说道,“娘,有个人我想让你见见。”

青娘在这种事何等敏锐,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不迭的问道,“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不等她问完,引商已是连连摆手,“过些日子您见到他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青娘也不急着追问下去了,只不过眉里眼里尽是笑意,就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看似十分欣慰。

引商又怎么会不知道娘亲最大的心愿便是见她嫁个好人家,可是……

走出张家的大门时,外面还是风雪交加,风刮在脸上的时候,如钝刀子割肉般的疼。但在这样的寒风之中,引商的步伐反而更快了一些,她几乎是跑出门的,然后跑着跑着就慢了下来,直至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膝间。

华鸢站在她身后很远的位置,看不清她的神情,待到走至她的身后刚想扶她起来的时候,却见面前的少女已经自己站起了身,扭过头对他笑笑,“你走的也太慢了一些,还要我等你。”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华鸢把想要扶她支撑着她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只是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走在路上。一路无言,快要走回邸舍时才倏然开口,“很久之前,我也未曾想过以行医为生,只是为了族人的安危,才不得不妥协退让。明明那时已经一无所有了,每日却还要想着如何做才能让家人安稳无忧的生活……不过,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他转过身,认真的注视着她,难得没有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笑容,而是收敛了神色,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坎坷的路我已经走过一遍了,不会再让你走上去了。”

别怕,总会没事的。

☆、第60章

引商觉得华鸢最近实在有些奇怪。

甭管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瞧上她的,明明之前都不声不响的,最近这两个月却三番两次的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不知是不是她想错了,好像自从花渡出现之后,这人就着急了起来……

哦……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引商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却见他还是那副没有半分笑意的表情,她也不得不收敛了神色,没有像往日那般打趣他,最终只是沉默。

有些事,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两人回到邸舍的时候,卫钰刚刚将那锦盒合上,看他的表情,似乎收获不小,引商进门时还听见对方笑着说,“这东西我怕是也要带进棺材里,谁也不给了。”

花渡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从那略显轻松的神态来看,似乎也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在桌上还散落了十数张临摹的字帖,引商捡起来看了看,不得不为之叹服。但是这些与卫钰收走的那两张相比,无疑是略逊一筹的,甚至可以说是被丢弃的。屋子里有火盆,为了防止那些废弃的摹本落在别人手里,卫瑕未有犹豫,便将其余纸张全都掷于火中烧了个干净。

引商蹲在火盆边取暖,花渡就站在她身侧与卫钰说着话,不时帮她留意着火盆里的火,而她只要稍稍仰起头就能看清他的神情。

自她认识他以来,她还从不知道他的眼中也会闪过那样的光芒。也许他真的曾是文人,“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世人眼中的文人墨客都是飘然出世、心游物外。而一个少年人,身负才学,文韬武略,想必心中也曾怀有鸿鹄之志。

可是他偏偏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年少身死,受尽屈辱,如今又忘却了过往,再也不能忆起旧时风景。

世间许多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执念,或远超情爱或高于性命。引商发现,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花渡心中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可是又有些模糊,因为她还是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不懂得他的遗憾。

终于到了科考当日。

“什么?”正在为炉子加碳的引商一愣,差点被炉中的火星溅到手。

卫瑕倒是淡定得多,“我打算留在这里生活,还请你收留。”

相处多日,两人之间已经不再客气的用尊称了,可是这话说出口时,卫三的语气还是相当的诚恳,正如他所说,这是个请求。

“一直在这里生活?”引商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如果一直在道观里生活下去,那岂不是……”

“出家。”卫瑕替她将话说完。

他的意思,就是要出家当个道士。

引商傻傻的看着他许久,愣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卫氏兄弟的名声长安城谁人不知?他是高门大户的世家子弟,又是皇帝面前倍受恩宠的宠臣,铺在他面前的明明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一条光明大道,他何苦要选择最崎岖的那条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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