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躲着我血肉(1 / 2)
耶格尔就坐在昏黄的灯光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摇晃着红酒杯,竟然喊她也坐下。暗红的酒液晃动,摘了军帽的耶格尔原来眉上还有一道疤痕,野性又粗粝。他的笑向来阴鸷,这时的笑容却看起来像是真诚的邀请。
周瓷自从被分配到此处,就一直谨小慎微,体贴细致地处理好收拾一切,从原来和别的下层军官混在一起的军服里抽出他的专门手洗,并尽力避免不再他面前直接出现,像老鼠——他们形容犹太人那样——独自生活在阴暗里,无人之时才冒出头来。
这才是最安全的,在此处,被划分为不配与雅利安人相提并论的劣等民族,最好的生存信条就是仿佛并不存在,太张扬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醉了的德国人抓起来喂个枪子。
她想起跨着整个欧亚大陆,相隔无数边境线,正在血与火中炙烤着的母国总会不禁落下泪来,阴差阳错流落至此,何处才是真正的归处?
这些夜晚,紧握着那一小块羊脂玉平安扣的周瓷在脑中编织着无数能逃离的幻想。平安扣的绳子早就取下来了,天知道她怎么把这块玉藏着舌头底下躲过搜查的。只是她在看着同行的人的无数物品被抖落、卸去之时,痛苦的恐惧感让她像落入泥沼中一样想找到什么东西作为情感的依靠,在口袋里摸到了这枚母亲塞给自己的求平安的饰品。
羊脂玉是好玉,晶莹洁白,细腻温润。
早上她不知在打扫哪里的时候,从裙子腰际那宽松又浅的口袋里滑落出来。晚上劳作休息一摸口袋,发觉不妙。周瓷思考了片刻,耶格尔应该还在用餐,就在和其他军官差不多的时间,她最好现在赶紧偷偷摸回去,纠结太久反而错失良机,也许是更好的情况,耶格尔今晚不会回来。
一路上悄悄地,避开所有可能遇见的人,一会儿就到了耶格尔的门前。
她小心翼翼地侧身要伏在门上去听,傻子才敲门。随着吱的推门声,耳朵没贴到什么冰冷硬实的木板上,而是粗粝的触感,她贴在上面的手和面颊还感受到了阵阵热量。
周瓷脑中警铃大作,她迅速弹开,惊恐地看见男人邪气又阴戾的容貌,他的风纪扣微微敞开着,她刚才是贴上了他的军装,或者说,他健壮的胸膛。她连声道歉,转身就要走,却被耶格尔喊住,让她进来。
昏暗的灯光下,耶格尔坐在柔软的长沙发里,示意她坐下,又起身去拿了瓶架子上藏在深处的红酒和两个酒杯。酒杯当然是干净的,她下午刚洗过。耶格尔转身看见她坐着的紧绷的身体,开口问她叫什么。
16071。周瓷机械地回答。耶格尔轻声笑了,红酒的酒液奔涌入玻璃高脚杯,他推给周瓷。
我问你名字。我看过你的审讯记录,中国人?
是的,耶格尔上校。我叫周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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