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平焃起初满脸震惊,听到最后,神色却转为凝重。
等平煜说完,平焃久久无言,良久,才难以置信道:“怪不得王令行事如此怪异,原来竟是蒙古异族……”
沉吟一番,皱眉道:“你打算如何做?别忘了王令伺候皇上十余年,哪怕当年太子式微时,亦对太子不离不弃,可以算得皇上心中第一人,绝非旁人可比。就算我等掌握了他是蒙古人的证据,一来证据极难送到皇上手中。二来,就算皇上看到证据,出于对王令的信赖,多半也只会认为我们有心污蔑。你可记得去年兵部死谏的那个于京?好不容易整理了王令贪赃枉法、构陷忠良的证据,还未进到前殿,便被王令污蔑为有心行刺皇上,活活给杖毙在殿外。”
平煜道:“大哥,王令不只把控朝政,多年来还习练秘术,要对付他,寻常法子断行不通。而且我总觉得,他如今权势滔天,却如此执着于坦儿珠,也许坦儿珠不只是传闻中的能复活死人那么简单,否则他如今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若能我等尽早勘破坦儿珠的秘密,说不定能找到王令的软肋。”
“你是说……”平焃思忖着看向弟弟。
平煜起身,郑重道:“如今我们需从两处着手,第一,便是需得想方设法拖延皇上亲征的日期。第二,需尽快将剩余坦儿珠搜罗齐全,只有双管齐下,方可力挽狂澜。”
兄弟俩商量至半夜,平煜见时辰不早,担心傅兰芽处有什么差池,便要告辞。
平焃却想起一事,目光复杂地望着弟弟,止道:“你先别急着走,傍晚时,陆晟的公子曾来找过我。”
平煜本已打算起身,听得此话,一怔,等反应过来,眸光一冷,知道陆子谦多半为着傅兰芽而来,虽然脸上有些不自在,却并不主动开口,只静听下文。
平焃见三弟极沉得住气,静了片刻,淡淡看他一眼,话锋一转道:“听说傅冰的女儿不但饱读诗书,且姿容艳绝,你一路押送她到了金陵,一定没少跟她相处,此话在你看来,可是如此?”
平煜镇定地饮了口茶,少顷,垂下眸子,唔了一声,算是承认。
平焃听弟弟毫无否认之意,暗吃一惊,盯着他看了半晌,眯了眯眼,存着几分试探之意道:“听陆子谦说,他千里迢迢奔赴云南,本存着救傅小姐的心思,却因你百般阻拦,连句话都未能跟傅小姐说上,他走投无路,这才来找到我说项。自然,旁人的话我只听听便罢,如今我只问你,他说的都是真的?”
平煜心底清楚,就算陆子谦不跑来煽风点火,他迟早也需给家人一个交代,,听陆子谦颠来倒去不过这几句话,心底的不自在反倒消散不少,既不否认也不辩解,算作默认。
平焃见状,早已明白了七八分,知道三弟惯来极有主意,心中焦虑顿起,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余光瞥见桌上东西,迟疑了下,走到桌前,拿起一物。
未几,忍着气看一眼弟弟,暂且将长篇大论压下,只将那东西递到平煜面前道:“这是陆子谦托我转交给你之物,他说你对他和傅小姐之事或许有些误会,见到此物,不必他多说,自然就能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救傅小姐了。”
平煜见那东西是封信笺样的物事,心知陆子谦绝对没存好意,本来压根懒得理会,可刚一接过,还未扔到一旁,忽然鼻端传来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清甜幽暖,正是傅兰芽身上惯用的香。
他知道,在他的严防死守下,陆子谦这些时日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傅兰芽,因而此物定是从前陆子谦从傅兰芽处所得。
他喉咙卡了一下,盯着那信封,只觉那里头仿佛长出引他探知的藤蔓,绊住他的目光,想要移开却万分艰难,良久,到底没忍住,接过打开,里头却是一方鲛帕。
展开,上面用娟秀的小纂駦着几行诗。
他一目十行看完,只觉字字诛心,脸色变得极之难看,盯着那帕子看了许久,忽然一把将帕子撇到桌上,强笑道:“陆子谦其心可诛,为了诋毁傅兰芽,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当真可笑可鄙!”
———存稿君跟大家挥挥小手—————
第81章
平焃惯来稳重, 听得弟弟言语中对傅兰芽的维护之意, 额角太阳穴隐隐爆了一下, 刚要开口,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顿了下, 继续试探他道:“陆子谦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管,我只问你, 傅冰如今尚在诏狱中,傅小姐进京后免不了被罚没教坊司, 等傅小姐沦为奴籍,你打算如何处置她?领回家做妾?你别忘了, 傅冰虽跟我们西平侯府有隙,却曾是朝中肱骨之臣,素有傲骨,且当年之事委实与傅小姐无关,你就算记恨傅冰, 又何需用他女儿来折辱他?“
平煜心中正自万分煎熬,听得大哥这么说, 不及深想哥哥话里的深意,诧异地蹙了蹙眉道:“我从未想过要纳傅小姐做妾,她也断不会给人做妾。”
平焃错愕得忘了接话。
平煜见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起身,隐含着一丝愧意,却又格外郑重道:“大哥, 这一路上我跟傅小姐同行,对她为人品行再清楚不过,她心性坚韧,豁达聪慧,我——”
声音低了下:“倾之慕之。进京路上,她已然受了很多委屈,进京之后,我不想再让她被人指摘,不论能否成功扳倒王令,一等进京,我便会想方设法打点她的身份,好光明正大娶她进门。”
平焃怒道:“胡闹!亲事岂能如此草率?此事你可知会过父母?你可想过父母会作何感想?”
越说越气,负手在屋中踱了两步,厉目望向平煜:“当年之事,因朝堂上各有立场,算不得谁对谁错,我也从不主张报复傅冰,但你可别忘了,宣府三年,父亲双膝留下顽疾,饱受病痛折磨。母亲更是因被罚为罪奴,日夜替人做活。试问经此一遭,父母就算再豁达大度,又怎能毫无芥蒂接纳傅小姐?“
平煜虽早有准备,然而听到大哥这番话,仍如同鼻根被人打了一拳,闷胀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压着胸膛里翻滚的涩意,艰难道:“大哥教训得是,此事我做得的确不妥当,进京后,我会向二老请罪,但——要我放弃傅小姐,恕我办不到。”
平焃定定地望着弟弟,见他满脸惭色立在跟前,但目光黑沉,语气坚毅,显见得已打定了主意。
想起这些年来,弟弟性情虽倔强恣意,却处处顾全西平侯府,从不曾任性妄为。
唯独这一回,为了那位傅小姐,却是摆明了要忤逆父母了。
他喉咙里的话被弟弟的态度悉数堵了回去,想斥他几句,但想到弟弟这些年的不易,心又软了下来。
一时无法,他焦灼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几乎可以预见,这消息传回京城后,会在家中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要知道家中三个嫡子,唯独弟弟的亲事尚未订下,就在不久前,母亲还在暗中相看京城里那几位大家闺秀,要是知道弟弟不过出京办趟差,一回家便要娶傅冰的女儿做妻子,想想就知父母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虽不赞同弟弟因傅冰迁怒傅小姐,却也不希望为了一个傅小姐闹得家中不宁。
想再劝弟弟几句,但他也知道,弟弟虽年轻,却并非心血来潮之人,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必定早已经过深思熟虑,断不可能因他的一两句话便能打消念头。
届时,若是二老不肯点头,弟弟也不肯退让,两下里僵住,该如何是好。
正自举棋不定,忽然想起方才陆子谦托他转交给弟弟的物事,心中泛过一丝狐疑,回身望向平煜道:“陆子谦说来也是名门之子,既千里迢迢跟着傅小姐到了金陵,想来必定珍之重之,又怎会做出诋毁傅小姐清誉之事?我不想无端揣测傅小姐的品行,但你可想明白了,傅小姐如今身逢大难,为了自救,难免——“
平煜勃然大怒,一瞬间,连杀了陆子谦的心都有,好不容易压住怒火,冷笑道:“陆子谦若有德行可言,怎会在傅冰下狱之前借故跟傅家退亲、弃傅小姐于不顾?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出来话岂能相信?我押送傅小姐进京,她的为人品行,我再清楚不过。这一路上,她处境何等艰难,却从不曾有过半点言行不当的地方,以往在闺中时,就更不可能有逾矩之举了。”
又看向平焃:“大哥,陆子谦居心叵测,名义上是奔着傅兰芽而来,谁知是不是也参与了坦儿珠之事,他如今为了想办法接近药引,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平焃见平煜的态度铜墙铁壁般不可撼,怫然转身,走到桌旁,少顷,抬头望向平煜,含着怒意道:“大哥并非要指摘傅小姐的品性,只是婚姻大事需得慎之又慎,不能草率,更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你且想清楚了,父母处,你打算如何交待?若是他们不肯点头,你该如何安置傅小姐?”
平煜怔了下,望着大哥的侧影,从这番话里,渐渐琢磨出了松动之意,意外之余,微微松了口气,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只道:“大哥,三弟这些年从未在二老面前求过什么,唯独这一回,恕三弟不能退让,除了傅小姐,我谁也不会娶。届时,若二老因此事伤心动怒,弟弟甘愿领平家家法,只求大哥帮着三弟在父母面前转圜一二。”
“你!”平焃回身,怒目瞪着平煜。
两个人对视片刻,在弟弟洞若烛火的目光中,平焃到底退了一步,撇开头,冷声道:“时辰不早,那边宅子里不太平,你好不容易夺取了一块坦儿珠,为免东厂的人前去滋扰,你最好早些回去,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平煜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应了一声,道:“那我先走了。”
傅兰芽自平煜被仆人叫走后,便一直在揣摩府外出了什么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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