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 第5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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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将这中原人拖下去,即刻处以车裂之刑,而后砍下他首级,挂在城门之上,来日叫他们大梁的军队好生看着!”

话毕,即刻便有人上前来缚住简是之的双臂,便要将他拖走。

“不要……不要……”

拓拔昭月满眼的泪顿时奔涌出来,使尽全身的力气拦在了简是之面前,任由那下人如何使力,她便是死死扯住简是之,不容许任何人将他带走。

”拓拔昭月!!”

西境王见状大怒,起身从上位走下来,一把便将拓拔昭月推倒在了旁边。

“带走!”

“不……不要……”拓拔昭月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这时当着满殿下人的面,她却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如一个行乞的乞丐一般,抛下了最后一丝尊严,只死死抓着简是之不放。

西境王挥了挥手,连着又上来几人,眼瞧着拓拔昭月已经抓不住了,她豁然放开了手,一下扑到西境王脚边,抱着他的鞋靴连连祈求道:“父王,你不能杀他,你不能……”

西境王甩开她的手,面上的嫌厌之色愈加严重。

拓拔昭月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抹了眼泪,脸上已是泪水混着灰尘,乌蒙蒙一片,再没有半点少女独有的灵动与天真。

她回眸望了简是之一眼,转而沉声道:“父王,你不能杀他,我有了他的孩子。”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立刻惊住了,就连拖着简是之的那几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殿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西境王的脸上。

“你说什么?”

纵是西境王一生历过无数风霜,却还是没能立即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

拓拔昭月平淡着音色又重复了一遍:“我怀了他的孩子,你不能杀他。”

这话说完,她又立即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你若是执意要杀他,那我便随他一起,我与我腹中的孩儿,我们两个人陪他。”

殿内死一般的沉寂,西境王只觉眼前黑了黑,好似天地都倒转了,他阖上双眸沉吟了许久,末了长叹一口气,道:“先将那贼人押入死牢罢。”

拓拔昭月长呼出一口气,周身都瘫软了下来,手一抖,直逼脖颈的长剑砸落到地上。

离开之前,简是之深深望了拓拔昭月一眼,他本以为他今日必定身死于此,却怎会想到那个本该恨自己欺她骗她之人,会在这种时候舍命护他。

不仅赌上了她自身的性命,还陪上了她这一世的清白。

拓拔昭月当然没有怀孕,只不过是觉得两条性命加在一起,筹码更重些,当下她只一心要保住简是之的性命,至于之后谎言被拆穿的后果,她全不在乎。

西境的死牢与大梁的诏狱很像,却又全然不相同。

诏狱里满是野鬼哭声,撕心裂肺、惨叫哀嚎,叫人单单听了就再无一点生的念头。

而这死牢却静得出奇,就好像一个偌大的罩子,将这里与任何声音都隔绝了开。

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丝光亮,四周都是铁墙围堵,留给简是之的,只有那仅能容纳一人的无比微小的空间。

除去每日一次的送食,他再见不到其他的人。

自然,还有隔几日便有一次的刑罚。

拓拔昭月以死相逼,西境王答应了留住简是之一条命,但却绝不会让他在人世好过。

简是之在死牢的这段日子,算是将西境所有折磨人的手段都承受了一遍。

用小荆条抽打腿及背,为笞刑。以大竹板打击臀和腿,为杖刑。用银针刺入指甲,为插针刑。此外,还有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炙烤、鞭打、钟刑等,一应种种,无不惨绝。

但总会留他最后一口气,叫他求死艰难,求生更困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样无所希望的日子。

但他心中总有一团熄不灭的火,他扯下草垫子上的草杆,整齐摆放在地上,以此计时,每过一日便摆上一根,他总是相信,大梁最终会胜利的。

直到两年一个月零三天后,他在受刑回去的路上偶然听到了有狱兵闲聊。

那是这两年来他第一次听见除棍棒抽打之外的声音,认真辨认了许久,他才渐渐听出他们所说的是什么。

“公主殿下在和亲的路上跳了马车,坠下山崖死了。”

简是之眼皮陡地一跳,当下便要冲过去让那人说个明白,却还不待他走出一步,便换来了身后一狱兵的拳打脚踢,等他奄奄一息伏在地上动弹不得时,狱兵又将他扔回了牢房里。

而后,他又有几次听见关于外界的消息。

“大梁起兵攻打过来了,也不知这场仗打不打得赢。”

“大梁撤兵了,听说前线战况惨烈得简直没眼看。”

“你听说了吗?大梁的国君前些日子突然死了,现今后继无人,我看呐,咱们大王是时候攻入上京了。”

……

简是之已经再无心思计算时日了,甚至不再去分辨那些人言语的真假,他只依稀算了算,距他被关入死牢起,已大约有四年的时间了。

四年了,若大梁还没有出兵,那他当年费尽心思换来的西境军事图早已成了一张废纸,他这一生,也注定会烂死在死牢这方泥地里了。

不得不承认,人心一旦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后来简是之每夜睡前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为大梁祈祷了,浮起的念头都是,若能就此长眠便是极好。

有时他会看见先皇与先皇后站在他面前,他们同他说笑,就像小时候那样,而画面一转,却又是简明之的脸,蒙了一层血色,眼瞧着先皇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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