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1 / 2)
孟松柏捏了一把冷汗,调集府卫将李从璟下榻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生怕有人浑水摸鱼对秦王不利,要真在山寺生出行刺秦王的闹剧来,孟松柏都不敢想那会导致怎样灾难性的后果。
李从璟穿好衣服出门,见孟松柏如临大敌守在门外,对着二十步开外燃烧正盛的火光,就像面对十万敌军一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孟松柏脑袋上,没好气的喝道:“还杵在这里作甚,看戏不用给钱的?赶紧带人去救火!”
孟松柏思考了一下,果断摇头,他还是觉得李从璟的安危比较重要,救火并不是亲卫职责。
“一出接一出,跟演戏一样,这山寺真是邪门得很,孤总觉得这后面还有大变化,人一旦摊上事说理都没地方说……你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办事,隔岸观火也没你这个观法的。再者,通知山下的君子都,不要轻举妄动。”李从璟一脚踹在孟松柏屁股上,将他赶去救火。
第500章 得道高僧山中来,出入俗世缘何在(三)
时维开春,草木始露新芽,然大地仍属天干物燥,莲花寺又处山中,稍有不慎引起火灾,按理并不显得异常,相反,该是很能理解。
火灾并不大,在势头压下去之前,也没能映红半边天,勿用多加细想,李从璟便知这场火灾,烧掉的房屋不过三四间。
站在旁观者角度,李从璟认为火势并不大,身在其中的人则不如此看,能烧掉三四间屋子的大火,要烧死几人实在轻而易举,是以劫后余生的那些人,惶恐者有之,后怕者有之,哭泣者有之。
齐己也已赶来,满头大汗指挥救灾。李从璟早已知晓,老和尚在寺中并无显职,然不知是否资历甚老之缘故,使他得以在自个儿身前抛头露面。
“能否查出火灾起因?”桃夭夭双手环臂依在门前,眼神玩味得很,这山寺的气味很诡异,她应该也已嗅到一二,李从璟这便问她。
桃夭夭伸出一根手指,“以秦王府名义调查,只需一个时辰。”
李从璟微微点头,他的身份并无隐藏必要,恐怕莲花寺也未替他掩盖,既然火灾发生在眼前,他遣人调查因果再正常不过。
桃夭夭迈开懒散的步子,向黑暗处随意招招手,便有军情处锐士现身,跟她前往那座院子。
她前脚方走,老和尚齐己后脚便至,这老狐狸模样颇为狼狈,指挥救火也能让大伙烧掉眉毛,此种本事倒不是人人都有,他向李从璟合十行礼,“事发突然,以至惊扰秦王,贫僧这厢赔罪了。”
李从璟自然不会与他计较这等细节,虽说觉没睡安稳,他的确心情有差,但他更能揣摩到齐己此时过来的真正用意——绝非赔罪那般简单。
果然,齐己老和尚接着道:“林家人颇受惊吓,又多女眷,正惴惴不安,夜里风寒,颇多不利之处,贫僧冒昧询问,可否借秦王小院一用,暂为安置?”
李从璟没有意见,大度应允。老和尚很是感激,连忙回去带人过来。
莲花寺可供香客借宿之处不少,然其毕竟非是寻常大府宅,能容纳十数人的单独院子寥寥无几,除却主寺外,建筑颇为分散,放眼山腰附近各处,确实只有李从璟下榻之地,最合适安置这十数人。
世间美人不少,美也非只一种,但要说最让男人痴迷的,却是风情万种的成熟女子。
出现在李从璟眼前的这位女子,便是这种人。论肌如凝脂吹弹可破,身材丰腴凹凸有致,这等审美标准实在是玷污此等美人,她浑身散发出来的迷人风韵,一分一毫不在引诱男人某种原始冲动,双眸晶亮似是妲己再生,巧笑焉兮犹如西施展颜。
李从璟也算阅历不浅,桃夭夭、李永宁、阿狸、耶律敏都堪称绝色,然此等似乎专为男人某种需要而生的美人,却是真真是头次相见,当下就不禁多看了两眼。
或许是才经火灾惊吓的缘故,林氏余悸犹在,撑衣欲破的双峰起伏不停,神态楚楚可怜,却又有种强作的镇定,露出天鹅般伸长的脖颈,火灾中的惊险经历让她衣衫略微不整,却更为她平添许多魅惑之感。
更妙的是,夜色朦胧,更是使得林氏多了几分神秘,让人禁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李从璟先前就觉得这莲花寺颇多怪异,早有心理准备,如此眼前美人仍是让他失态,可见林氏魅力之强。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没有道理的,能过美人关的英雄,有大半原因还是美人美得不够。
然则难过不代表不能过,不能过便称不得英雄。
李从璟等林氏等人向自己见完礼,简单吩咐两句,让孟松柏好生照看,这便离开院中进了屋子。林氏的声音软糯甜美又不失端庄,最是让人不能承受,看人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水静美,简直就是在勾人犯罪,此等祸害还是少看为妙,李从璟决定眼不见为净。
此情此景,已不再适合睡眠,李从璟让孟松柏取来携带的书籍,挑灯夜读。屋外的闹腾声还未停歇,今夜平白无故受了火灾,估计林氏那些人也不打算再安睡,以免被烧死在屋里。
读书未久,敲门声响起,齐己那老和尚又来寻晦气,李从璟不太想理会这老头,却还是没有将其晾在门外。
齐己脸上的狼狈之色未去,神色却已轻松下来,看来这场大火没造成太大损失,至少没人死没人伤得不可救药,老和尚向秦王表达了自己的庆幸之情。
“大师不必庆幸过早,此时未死人,可不一定往后也不会死人。”李从璟当头给齐己泼下一盆冷水,将老和尚震得目瞪口呆。火烧能在二十步之外,也有可能烧在二十步之内,是以军情处对林氏众人,甚至是寺院僧人的盘查,绝不会慈眉善目。
齐己很委屈,甚至开始唉声叹气,他知道这事他无法阻止,只能闷闷不乐,先前世外高僧的风范顿时消失殆尽,成了为俗事烦心的老头。
人的耐心有限,李从璟也不例外,他决定不再跟齐己绕圈子,直言道:“孤确有仰慕佛学高深之心,亦有感念高僧救难之意,佛门在当世便纵有许多不堪,孤也未曾以一视之,世有纯良,则必有凶恶,同样,世有凶恶,亦必存纯良。正因如此,大师邀孤至此,孤实并无拒绝之心,说来大师或许不信,孤杀人无数,手染鲜血多了,也想借清净之地消减一些罪孽。”
站起身来,李从璟打开窗户,负手站在窗前,继续道:“世间生灵无数,大奸大恶之辈不多,存在即害人者更少,然则孤一趟濮州之行,便杀人数万,此为国事,不如此天下不治,以数万人性命换千万人好活,为重塑大唐盛世铺路,孤虽问心无愧,亦不免宿夜常惊。”
有些话积蓄久了便需要诉说,有些痛苦挣扎沉淀得多了也需要释放,否则生命早晚不能承受这份重量,在佛门吐露心声到底算个不错的选择。
李从璟话音一转,显得有些愤怒,“可惜,莲花寺委实太让孤失望。尔等高僧,口口声声我佛慈悲,说佛爱众生,不离众生,然则实际如何?大师能作得出那样的诗,可见心里并非没有黎民苍生,但为何到了孤面前,处处就只想着一座寺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在吃一碗难吃的饭。孤这个饭碗虽然金贵,可并不比尔等高僧的好端!”
转过身,李从璟眼神凌厉看向齐己,“孤倒想问问大师,在大师眼中,是佛门子弟重,还是天下子民重?大师安排山人晚上诵诗这样的戏码,念着天下人的诗,却只想着给佛门多留几分田产,大师不觉有愧?”
齐己脸色苍白,怔在那半晌无言,良久惨然笑道:“若是秦王意指今夜之事,贫僧的确无话可说。”
李从璟怒意难消,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莲花寺留多少田产,朝廷自有章程,这章程是孤亲自参与定下来的,断无自毁之理,此事大师就不必再费心了。”
齐己黯然起身,消瘦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走到门口,老和尚停下脚步,转身合十问李从璟,“居庙堂之高,则心忧天下,处江湖之远,则心系一隅,容身之所有养育之恩,可冷眼相弃乎?”
说完这句话,老和尚很识趣的退了下去,他若非走得迅速,李从璟定会将他轰走。世间人都有自己所处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形成自己的立场,又因立场形成相应的思想和看问题的角度,既然老和尚执意维护寺院利益,不能免俗,李从璟也没有理由不维护大唐江山的利益。
桃夭夭进屋后见李从璟怒意难平,撇撇嘴道:“是人便要吃饭,你要动人家饭碗,又岂能奢望人家不反抗?僧人也是人,如何免俗。”
李从璟叹息一声,“情操重要还是吃饭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倒的确不言而喻。我只是奇怪,若果真如此,世间为何还有高僧,不辞辛劳为世人谋福祉。”
“这有何奇怪。”桃夭夭不以为意,“这世间就两种人,一种是蛊惑别人的,一种是被人蛊惑的。有些人总将志向看得重于一切,那些僧人若非是被佛法洗了脑袋,便是有大志向——成佛、证道,亦或弘扬佛法。至于行善、施教,从来不是目的,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成佛证道、弘扬佛法的手段。”
李从璟觉得很有理,然而这等结论终究让他不甚愉快,所以他不想再谈论此事,“火灾之事,查得如何?”
“手法隐蔽,模棱两可之间。”桃夭夭颇有些苦恼,揉了揉长发,顿时叫柔顺没两日的青丝重成乱糟糟一团。
李从璟有些意外,“能叫你都认为模棱两可,要么火灾确属意外,因此不着痕迹,要么纵火之人的确高明,手段精细,与你可算棋逢对手。”
桃夭夭没好气横了李从璟一眼,“你说这话,跟没说有何区别?”
李从璟有些讪讪,随即恢复正色道:“无论如何,莲花寺是不必待下去了,待到明日,我等还是早些启程。这回南行,目的地在江陵,路途能不横生枝节,还是不要横生枝节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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