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 第35节(2 / 2)
柳大宝转身往回跑,才坐回何进身旁,就见有人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绳索还在脚底下,柳大宝被吓得浑身发抖,抱着胳膊缩成一团。
齐鸢见状心里发急,在那人看清屋里情形前大叫起来:“你这老贼!快放了你齐爷爷!”
贼寇提刀进来,原本就是要结果这几个富家公子的,听得有人挑衅,看也不看挥刀就砍。
齐鸢瞳孔猛缩,用尽全力侧身快躲,硬生生将绳子扯松了些。刀尖几乎贴着他的发梢擦过,哐当一声扎进了柱子里。
那贼寇下手本来是发了狠的,二话不说就要取他人头,此时被齐鸢躲开不由一惊,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竟有这番反应?!
齐鸢小时候看父亲练功,自己虽然没学什么本事,但反应多少练出来一些。
他余光瞥见柳大宝已经慌乱地把绳子挂到了身上,心下稍安,趁这个空档厉声道:“本事这么好,如何不用在正地方?只来杀我们几个小孩?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打路上经过,你们要马要钱自己取了便是,如今却还要我们的性命!我们也是有爹有娘,平日理敬老怜弱的!你们有本事去杀贪官污吏,去救一救遭了灾荒的流民!杀我们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哥几个就是流民!自己都要死了,救个屁!”那贼寇“呸”了一声,又上上下下觑着齐鸢,“你倒是胆大。要不是你那个小厮伤了我兄弟逃走了,你们几个也不用赔上小命。哥几个原本只是想弄些盘缠的。可现在那家伙跑了,官差说不定说不定哪会儿便来了,你当兄弟会留你们性命?”
齐鸢一听,知道孙大奎跑脱了,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这人的话也是不能信的,他们明明是士兵,哪里像流民了?更何况孙大奎跑脱了,柳大宝的家仆却是被他们杀了的。
现在情势紧张,齐鸢只得假装相信。
“既然你们只是缺银子,这有何难?”齐鸢正色道,“我们与几位无冤无仇,便是损失些财物,也不过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事情。更何况诸位既是真豪杰,我们便当赠些金银结交义士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何至于要背上几条无辜人命?现在杀了我们,你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帮贼寇的确是士兵哗变,但他们并非杀人成狂,除了当头的这个外,另几人仍旧忌惮着律法,想着若能安稳离去当然更好。
齐鸢大声辩驳,外面的人听到后也推门走了进来。其中有个蒙脸的瘦高个问:“你身上有银子?”
为首的贼寇也狐疑地看向齐鸢。
齐鸢道:“我有,但是要单独跟你们说。”
贼首眼珠子一转,从柱子上抽出砍刀,点了点头,转而走去了何进跟前:“你若能学他老老实实教出来,也饶你一命!”
何进瞪着眼,知道现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也不敢辩驳。
贼寇给齐鸢松了绑,又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推着他往外走,恐吓道:“别耍花样,要不然第一个了结了你!”
他压着齐鸢走出茅屋。
外面天色已晚,没有点灯燃火,齐鸢凭借月色隐约辨出有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地在院子里。院子西侧拴着几匹马,正嚼着草料。
大汉的刀子始终压在他的肩膀上,齐鸢知道与这些人打交道不能拐弯抹角,拱了拱手,低声道:“我家在城外有两处庄子,各位可以随我去庄子上取。我那家仆如今回府城报官,众人知道我被劫走,肯定会在这周围先搜罗一番,再不济便是去山上搜寻,无论如何都不会料到我反而回到了庄子上。”
这番反其道而行之,的确是个计策。
瘦高个走到前面,捏着齐鸢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若使诈呢?”
俩人离得近,虽然有面罩相隔,但齐鸢也隐约看出了这人的轮廓,又见对方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恐怕不是纯粹的中原人,便暗暗留意着,嘴上道:“宋时丞相张齐贤也曾路遇大盗,张相云诸盗多是世上英雄,非龌龊小儿能做的,因此与群盗共饮,结纳相识。我虽只是小小儒童,却也羡慕宰相器量,想要效仿一二。”
瘦高个眼光微动,齐鸢便知道这人是知道张丞相的。
只是这群贼寇的老大是那个杀人莽汉,瘦高个说话分量有限。
瘦高个的确知道张齐贤,但他只听说过张齐贤的太平十策,这番与盗结友的典故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少年面皮稚嫩,目色坦然,不是狡诈之辈,应当是真有其事的。
古人之行,今人效仿。倒也不觉得意外。
齐鸢见他已经信了两分,便微微转开脸,挣脱这人的钳制,转身对其他贼寇道:“更何况,各位身上都是有家伙的,又有以一当十的本事,除非我家庄子上私养死士,否认谁打得过你们?若我家有死士,今天我出门还至于被劫到这里来吗?”
“各位义士可以只安排来人随我去取银子,其余人在庄外等着。我若是使诈,你们的人立时便能要了我的命。”齐鸢道,“我求活命,各位求财,如今有两全的法子,大家岂不是都便宜?现在天色已晚,各位自己拿主意吧,再晚一些恐怕官兵就要找来了。”
贼寇们面面相觑,果真聚到一起商议起来。若是杀了这三个人,那他们不过是得了几匹马和一点碎银子,身上还要背着三条人命。若是按这小少爷说的,反而可能得些银两。
若这小子使诈,大不了路上了结了他。甚至实在不放心,等拿了银子后再杀了他也行。
“就按你说的,我们俩人陪你去取银子。”刚刚进去要杀人的贼寇说完,又看了眼厢房,“那俩人没什么用处,我先了结了去。”
瘦高个微微皱眉,想要阻拦。齐鸢心里一急,已经错身挡在了前面。
“万万不可!!”齐鸢心念急转,对贼首道,“那俩人还有用处!”
贼首早已不耐烦了,横刀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的?他一个臭屁秀才,怎么就恰有这用那用?你莫不是使诈故意敷衍我门几个!”
他性子粗野狂暴,几个弟兄见他横刀都下意识退后一些。
齐鸢却不退反进,靠近了贼首,一手轻轻按在锃亮的刀面上,凑近了道:“如今时间紧迫,你若杀了他俩,少不得还得料理一番,否则留下痕迹证物岂不麻烦?更何况这俩人还有用。一会儿你们随我离开前,可以故意留些口信让他们知道,这样官兵找来后,询问他们一同,也会按他们的提示走。这样借他们之手将官兵支远,大家岂不是更安全?”
贼首行事向来只求痛快,但也的确惹下不少麻烦,否则他们不至于落入今日境地,竟要打劫路人马匹。他偶尔也会事后后悔,只是自己并没有弯弯绕绕的脑子,也做不了走一步看三步的事情。
这个小公子的主意一个接一个,贼首听着有道理,又看齐鸢言语简明,思虑完备,举手投足间又有一股沉静从容,令人信服的气势,便哼哧道:“你莫要诳我。”
瘦高个见状松了口气,想了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忍不住询问齐鸢:“口信要怎么留比较稳妥?”
齐鸢抬头看了看月色:“我家庄子在东边,各位义士可以提示往北去,高邮、宝应等地都行,这样即便有人多疑,也只会想到往反方向试探。东边定是安全的。”
他神色从容,大刀横前也面不改色,只与众人轻声商谈。
贼寇们心里暗暗称奇,心道被绑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哭闹的有,求饶的有,硬着脾气死扛怒骂的也有,但这番反客为主,为他们出谋划策的却是头一次见。而他们的头头一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凡是觉得不妥的都宰鸡般了结了,今天竟然能刀下留人了。
他们却不知道,齐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细心留意他们表情动作,揣度着他们的意思说的。
土匪、海寇、妖贼、逃兵……虽然都是持刀横行,但各自的喜好、目的与忌惮的事情却大不相同。
土匪多无赖,欺负弱小良善,若遇到这些人,便不能讲道理。海寇则与多各处官府盘结深固,对官兵并无忌惮。唯有这些士兵既对官府避而远之,又比土匪多些谋划,凡事考虑得周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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