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草裙领头的人操着一腔浓重的崖州口音说道:“少装模作样,墨城本就可随意进出!”
“没有关检文书,不得进墨城!”那南辽城守寸步不让,“这是规矩,做人就要守规矩,若人人像阁下这样随心所欲,这天下还有道理可言?”
崖州的那群人中,有人对领头的耳语一阵,领头的又道:“大人是南朝的官,还是北朝的官?”
南辽官员神情严肃,认真回答他:“我是大辽的官。”
领头的一笑,说道:“那大人可管不了我们,我们崖州是北朝的,你让北朝的来!”
“就是北宛的人来,你也要按规矩来。这是墨城,进出都需关检文书,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少啰嗦!”那人大声道,“北朝管事的人呢?!不吭不响的窝里面孵蛋?!老子等着抓人!都给老子麻利点!”
月霜本想出去问问他何事,把话听完后,她不想动了。
只听南辽的那个城守说道:“你要进的是我大辽的南门,自然是我说的算!规矩如此,路就在后头,阁下要走请便,如果再纠缠,本官就要叫守城军了!”
月霜心道,没想到,这南辽的老头还不错,只不过,墨城哪来的守城军……
自七年前南北二朝在墨城签订盟约后,封闭了两门,余下南北两门,由两朝分别守卫,又因墨城撤走了守城军,也无府兵,守南北城门的兵,皆是南北临近城池的官府府兵。
月霜走上前去,并未标明身份,只问门口那草裙人:“到墨城做什么?过了关北上朝贡?”
“抓人!”那领头人说道,“杀父仇人现在就躲在你们墨城的善堂,我们进去抓了人就走,啰嗦什么,让开!不让我就闯了!”
“善堂啊……”月霜呵呵笑道,“善堂它在哪?它不也在墨城里头吗?所以还是那句话,这位……黄大人说的对,你要进墨城,就得按规矩办事,有关检文书吗?有了拿出来,我们验过真伪就让你进去,没有的话,请走。”
“你又是哪根葱?”
“本官乃大宛墨城城守,前江六军先锋营副将,万月霜。”
领头还要再说,被旁边人拉开。万月霜这个名头太响,他们不敢惹。
有人软了语气,说道:“万大人,好商量,咱们双方各退一步……”
万月霜咋舌:“什么叫双方各退一步?这话说的可笑,是诸位无理非要强闯墨城,你们如此强盗行径,不按规矩办事,要我退一步?退哪里?难不成退到昭阳京,扫干净麒麟椅,让诸位坐上,好吃好喝招待着?”
她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厉声喝道:“你们好生放肆!竟敢在墨城张狂?!都给我滚!”
南辽的城守摸着胡须,及时表态:“守城军何在?!来人,都打出去,关城门!”
旁边连忙跑来几个守城的士兵,齐力合上了城门。
月霜拱手道:“南辽竟有黄大人这样的官员,失敬。”
她也只是依稀记得,南辽派来的城守姓黄,至于人家叫什么,她是半点没有印象了。
南辽城守摸着胡须,依旧是一副板正严肃的神情,说道:“万大人客气了,本官只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月霜又说:“听闻黄大人是带着家眷来的,之前公务繁忙,未曾过问过,可都住的习惯?缺什么东西,可到墨城衙府来,本官一定会热情招待。”
黄大人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
北边派官员来到墨城,其实就是在此收权,后方接应一应俱全,像模像样。不像他,是被同僚从余樵踢出来的,携家带口到墨城做没有实权的清闲官,至于俸禄,不提也罢。挪了一次家,手中的钱两确实不够了,他夫人已经清走了大半家仆,儿女们过年都没添新衣……他为官二十年,之前也曾想过平步青云,为国为家,可后来,官场乌烟瘴气,心中所想无法实现,真真是越做越穷困,现在只剩一声长叹。
有时候,他是真羡慕这个北朝派来的年轻姑娘,他听过她的名字,战场拼杀的有功之将,被南军一些兵士称为美花刺儿,这次见了,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他人已老,处处碰壁,官场受挫。而北朝十八岁的女娃娃,都能建功立业,现下又来做北朝尤为重视的墨城城守,手中掌一方城池,什么宏伟抱负都能放开手脚施展。
两厢一对比,更是心更是冰凉无奈。
黄大人沉默走出一截,到现在住的单片小院前,问月霜:“万大人,那个善堂,是你们北宛开的吧?”
月霜笑了笑,答非所问:“哪里,善堂是开给天下人的,给天下人的东西,从不分南北。”
她此话一出,黄大人惊愣许久,抱拳一礼,道:“后生可畏。今后天下有万大人这样的人,本官即便是不得志到死,闭眼时也是安心的。”
他评价太高,月霜也非自大狂妄之人,连忙谦虚道:“过誉了。黄大人请回吧,天也不早了。”
自那之后,白日里见了黄大人,月霜都会主动问候,有时会聊些家国天下,南北一统的事。
黄大人心有感触,不久之后,善堂里多了两位帮手,是黄大人的妻女。
月霜与江宁说了此事之后,江宁道:“南朝自然也会有有识之士,黄荣达不错,听闻这些日子在打听官学。”
月霜道:“我哥说了,正在跟户部磨款银,基本筹备完了,等银子下来,今年夏天就能在墨城开设官学,黄大人家的夫人儿女,都可入学,我请示过殿下了,他家的束脩就不收了,我看南辽最近真的有大厦将倾之感,连官饷都不给。”
江宁说道:“南朝早玩完了,王临迟早会清醒,昨日从洛东下来的伤员说南朝前些天士气低落,我以为是死了哪员大将,后来才晓得,是王临新纳的那个宠妃生了个女儿,那一个个的,哭丧着脸,瞧着跟死人了一样……”
“唔,惨了。”月霜说道,“看来然姐又要上奏了。”
“……贺然?她请奏什么?”
“你没听过她说过这种话吗?就是……咱们不是攻城不杀妇幼嘛,她当时就说,应杀干净才对,尤其是女的,不然留下余孽,就是买下祸患。”
江宁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点头:“好像有这么个印象。”
“然姐最狠了。”月霜说道,“当时七哥跟她吵,说你攻入南都余樵,打算把人都杀完吗?屠城?然姐就说,南辽皇室,应一个不留,不管男女老少,都该杀了,尤其女人。七哥就问她,你难道恨女人?然姐就笑七哥天真,说你们男人自己心里清楚,最能延续血脉的是谁。”
江宁忽然了悟:“我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啧,对吧。”月霜也道,“你懂我就不讲了。”
江宁沉默片刻,又问:“对了丫头,我还没问过,我儿子长的像我吗?”
月霜本想点头,但转念一想,正聊着这种话,他这么问,是几个意思,顿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他们都是我儿子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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