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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妈妈听了裴蓁的话,心思一动,抹着眼泪道:“县主的话说的在理,您何必这般熬着自己,长公主殿下是不知您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知晓,指不定要如何心疼。”

“别说了,我不会和离,我便是熬也熬死裴公瑾。”晋安郡主咬牙说道,太华还未出嫁,她怎能让她因自己受人非议,便是日后说亲,旁人嘴上不敢言说,心里也不免也因自己轻看她几分。

裴蓁倒知晋安郡主的性子素来就是这般倔强,想让她改变主意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到的事,于是便朝着温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却琢磨着,若想母亲改变主意,怕还是要劳烦外祖母来开解母亲才成。

第40章

这样大晚上, 裴蓁突然到了德宗大长公主府,不免让人有些惊异, 德宗大长公主身边跟了她三十年多来的郑嬷嬷得了消息, 赶紧出来把裴蓁迎了进去。

“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郑嬷嬷脸上带了几分忧色, 低声询问着。

裴蓁不答反问道:“外祖母可歇下了?”

郑嬷嬷轻摇着头:“还不曾歇下,这几日殿下睡的晚些,您来了正好劝劝她老人家。”说着, 轻轻一叹。

裴蓁微微点了下头,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婚事难以抉择的问题才闹得德宗大长公主睡不安生。

德宗大长公主知裴蓁来了也是有些意外,见着她时候脸上便露了笑意, 柔和了锐利的眉眼, 她招着手, 让裴蓁坐过来, 笑问道:“这么晚怎么过来了?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裴蓁浅浅一笑:“谁敢给我委屈受。”眼眸一扫,便见一旁的侍婢手中拿着梳子,便伸手接了过来, 又屏退侍婢, 笑道:“今儿让我服侍您一回。”

德宗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把头扭了过去。

德宗大长公主已六十有七,即使保养得当,可卸了妆后也露出了老态, 细纹早已经爬上她的眼角,甚至柔顺的青丝内也夹杂了数不清的银丝,裴蓁看着白发不由一怔, 第一次意识到德宗大长公主已经老了,再不是那个牵着她的手,一脸骄傲的抬着下颚,指着大明宫告诉她,那曾是她长大的地方,而以后,她也会住进那座大明宫,成为它的女主人的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大长公主殿下了。

“藏什么,不过是几根白头发,我这样的年纪若没有白发才是奇事。”德宗大长公主回过头,淡淡一笑,伸手拉过裴蓁的手,把她藏在手心的白发拿在手上,有些感慨的说道:“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个年头了。”

“您说什么呢!您会长命百岁的,您还得看着我出嫁,日后我有了子嗣还得您来带呢!”裴蓁眼睛有些热,微微低下了头,不依的嗔道,罕见的露出小女儿的情态。

德宗大长公主“呵呵”一笑,拍着裴蓁的手道:“什么长命百岁,难道你以为别人唤我一声千岁我便真能活那么久了,那还不成了老妖精了。”

“我不爱听您说这话,日后不许再说了。”裴蓁撅了撅嘴。

“好,好,不说了,听我的太华的,外祖母得活的长长久久的,这样才能一直照看着我的太华。”德宗大长公主一脸的宠溺之色望着裴蓁,她在裴蓁身上倾注的感情比几个儿女都要多,这个她一手养大,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仿佛才是她生命真正的延续。

“外祖母,今天母亲又和父亲闹了起来。”裴蓁轻声说道,她蹲在德宗大长公主身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她身上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这让裴蓁的心平静了下来。

“你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让别人不痛快同时也让自己不痛快,这样的性子最是吃亏不过,你切莫学了她去。”德宗大长公主轻叹一声,抚着裴蓁的后颈,她的手柔软又温暖,让裴蓁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母亲不喜父亲是吗?是因为傅姨娘她们吗?”裴蓁眼底带着不解,仰头看向了德宗大长公主。

她这样懵懂的样子似乎从五岁之后不曾在显露过,德宗大长公主不由轻笑出声,之后才温声道:“夫妻之间又岂是一句与不喜能说的清楚的。”

这句话裴蓁是懂得的,就像她不喜欢严正则,可她依旧成为了太孙妃,但是因为他无视她嫡妻的尊严,把她的脸面踩在了地上,还要狠狠的碾压,所以她便想着发的要弄死他才能解恨。

“夫妻失和到这般地步,为何母亲不和离?母亲说不能让沛国公府便宜了别人,可永宁侯府请封世子的折子到现在都没批下来,更不用说沛国公府了,母亲又何必要为了一个沛国公府和父亲纠缠下去。”这样伤人伤己的事情,她是如何也做不来的。

“你母亲在意的又岂是一个沛国公府。”德宗大长公主淡淡一笑,把裴蓁拢在了怀中。

裴蓁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轻声道;“您指的是禁卫军?”她想起前世,严正则暴毙后,她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百官无一人敢有异议,正是因为那时她三哥掌控着禁卫军,那是她握在手里的一把啐了毒的匕首,见血即封喉。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露出了一丝笑意,赞许的望着裴蓁,温声道:“沛国公府可以是任何人的,可禁卫军的掌控权却不能落到别人的手中,这样在京中不管是你姨母还是你们母女两个才有真正的倚仗,哪怕有一日风云突变,也有人能护着你们出京去找你木那塔舅舅。”

“您觉得京中会再起风云?”裴蓁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旦皇太孙彻底失宠,储君之争必然要再起风波,圣人对先太子的感情再深也经不起消磨,更何况,自古皇家多薄情,圣人和先太子既是父子又是君臣,臣救君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德宗大长公主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帝王的无情谁又有她体会的彻底。

“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也许我们可以用其它办法拿到手中。”裴蓁抿了抿嘴角。

德宗大长公主看着裴蓁,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个位置我们没有办法插手,圣人不会想看到我们把手伸的太长,历代帝王,不管是英明神武的,还是软弱无能的,谁要是敢把手伸到禁卫军的身上,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挥起屠刀斩断这双手,所以,裴三郎只能子承父业,这是唯一可以掌控禁卫军的方法。”德宗大长公主话音一顿,看向裴蓁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所以,太华,你得知道你的母亲为你付出了什么,不管到何时何地,你都不能把她扔下。”

“不会的,外祖母,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处境之下,我都不会扔下您,母亲和姨母不管的。”裴蓁把头靠在德宗大长公主的怀中,低声说道。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露出欣慰的笑意,她把裴蓁教的很好很好,这是她这一世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她不像她的姨母心浮气躁,也不像她的母亲执拗偏执,需知宁折不弯这样的脾性只适用于一个纯臣。

“至刚易折,至柔则无损,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德宗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呼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叹道:“这样的道理等我懂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母亲和姨母……”

“母亲和姨母却是知而做不到。”裴蓁接下了德宗大长公主的话。

“我没有教好你母亲和姨母,这是我最为遗憾的事情。”德宗大长公主苦笑一声,她是圣昭帝的嫡女,除了自己的父亲,她这辈子也不曾对人低过头,而两个女儿在耳濡目染之下也不懂的为何低头。

“您把母亲和姨母都教的很好,有道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人了。”裴蓁柔声说道。

德宗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手指摩挲在裴蓁娇嫩的脸颊处,说道:“你这样就很好,不管处在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人都要懂得审时度势,通权达变。”

裴蓁轻轻的点头,以一种依赖的姿势用脸颊轻轻的蹭了蹭德宗大长公主的掌心。

“傅姨娘她该死。”裴蓁动了杀意,她语气又轻又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带着蔑视,轻笑一声:“想要捏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可眼下你不能动她,不止不能动,还得纵容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放任她行事骄狂。”

裴蓁仰头望着德宗大长公主。

“裴大郎得有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生母。”德宗大长公主点到即止,之后含笑看着裴蓁。

裴蓁明眸轻轻眨了眨,思量着德宗大长公主话中的含义,半响才,便明白过来,父亲一心想要为大哥请封,没有嫡子,庶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有傅姨娘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生母,大哥必然也要收到牵连,圣人不会永远压着父亲请封的折子,可只要有傅姨娘在,圣人便有借口以生母行径不堪,不敬尊者为由来驳回父亲的请封。

“我若是父亲,必要斩了这残臂。”裴蓁红唇轻轻一弯,笑中带讽。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色:“你都懂得的道理,你父亲焉能不知,可惜他骨子里流淌的是裴家人的血脉,裴家三代,大事上都不糊涂,却都栽在了女人的身上,他们自诩怜香惜玉,却不懂得内宅不安则祸患无穷,你曾祖父当年听了你曾祖母的耳边风为你祖父娶了傅家女为妻,到了你父亲这一代,裴太后倒是走了一步好棋,为你父亲赐了婚,只可惜,妻不贤则祸三代,你祖母抬了傅姨娘进门,她又惯会在你父亲面前伏低做小,博你父亲怜爱,如今庶长子和孙子都有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父亲如何舍得作出取舍,他的不舍已注定了你父亲要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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