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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嘟着小嘴看了眼母亲,看到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唇角慢慢荡开,重新掀起帘子对外说:“好,三兄可要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舒孟骏看到妹妹脸上的笑容,直觉心中大安,应承下来,向母亲告辞之后,便策马向前,伴随在兄长身侧。

舒曲氏看向外面,叹了声:”一别十年,阿桐怕是对京都已无太多印象了吧?”

长宁点头,她离开京都时尚不满4岁,只记得离京当时大雪纷飞,祖父在城门外站立好久,直至天黑了下来,才缓缓上车离开,当时她年岁虽小,却也能感觉到气氛压抑沉闷的厉害,与今时归京的气氛完全不同。

锦葵街位于京都内城东三街,是朝中文官住宅聚集的地方,而舒宅也在其中。舒晏清从车上下来,盯着舒宅的牌匾观望许久后,才长长叹出一声:“十年了,终于又回来了!”

江南舒家乃是传承百年的书香世家,更是南平建国以来的第一大文化世家,舒晏清作为当代家主,17岁那年考中状元,颇得文宗皇帝看中,不仅仕途顺利,更是天下文人的精神领袖。平帝十年,出任礼部尚书,兼教导太子政经策论,精心教导太子。只是却不想平帝因不喜皇后,连带厌恶皇后所出的太子,所以在皇后过世之后,皇上便动了废太子的心,只是抓不住把柄,又不想背上无故废太子动摇国本的骂名,只能迁怒于东宫的一众官员,将太子身边的老师从属贬斥了七七八八。

平帝虽对舒晏清百般讨厌,一方面顾忌着他身后天下文人的影响,一方面因为他是舒贵妃的父亲,算是他的半个岳父,不得不对他一忍再忍。可是当平帝第三次提出立淑妃为后被舒晏清为首的一众大臣跪地驳回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萌生了杀意。舒晏清当即就看出了平帝的意思,他不怕死,就是连带舒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他也不怕,只是他怕他一死,罗织到他身上的罪名会牵扯太子,无奈之下,只能辞官还乡,远离朝政,远离京都。

舒修远看到父亲感叹,微微一笑,向前一步道:“父亲不必感叹,十年而已,不过弹指一挥间。”

舒晏清看着他,半响后微微点头:“是啊,不过弹指一挥间,只是……人间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第二章

皇宫通政殿内,年轻的昭和帝正在翻阅各地呈报上来的奏疏,总管内侍王德安在在一旁伺候着。

昭和帝翻阅了几本之后,将它们放到一边说:“传我口谕,以后这种请安折子请林大人他们自行处理,不必送阅了。”说罢将手里的奏章丢到一边,从龙案前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老师今日返京,不知是否已经安顿好了?”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内侍上前启奏:“陆三公子求见。”

昭和帝神色一凛,“宣!”

王德安刚传唱完毕,就看到一个身穿绀青色箭袖圆领衫的年轻男子已行至殿前,乌发束起,青玉钗固定,面容俊美,温润儒雅,却有着一双清冷如月的眼眸,增添了几分冷峻,袍脚下沾上一片泥水,可见是策马疾驰而回。

昭和帝见到来人正要行礼,上前一把拦住:“如何

陆砚慢慢站直身子,轻轻摇了摇头,昭和帝眉心一皱,挥手示意身边人全部退下,问:“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是,京北以及北郊甚至安平县几乎全部搜寻了,并没有发现晋王的踪迹。”陆砚面色凝重。

昭和帝半响无语,慢慢返回龙案后缓缓落座,道:“既如此,那就不必再寻了,朕会发布晋王死讯,他……已然是个废人了!”

陆砚神色平静,圣上登基那日并不顺利,先皇临终前已经浑浑噩噩半月,却在临终前突然清醒,准备重新拟诏由淑妃所出的晋王继承大统,太子见状及时动手,乾德殿顿时血流成河,一片混乱之后,太子顺利继位,而淑妃早已在混乱中惨死刀下,晋王却因为挟持了舒贵妃趁机逃走,至今已经三月有余,却仍然找不到晋王踪迹,陆砚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心中仿佛笼罩着一片阴云。

昭和帝定定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陆砚脊背挺直的站在龙案左侧方,也不做声。片刻后,昭和帝收回目光,说:“老师今日回京,你路上可有遇到?”

陆砚微楞,答道:“并无,昨日大雨,不得已在京北的驿站停留了半宿,不知是不是因为此错过了。”

昭和帝轻轻点头,将手里的几本奏章放到一边说:“朕已宣召老师明日进宫,你也曾是他的学生,明日一并来吧。”

陆砚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周身也多了几分温度:“之前不知老师何日到京,此时既已知老师归京,作为学生又岂能有明日拜访之礼,出宫之后,我便会前往舒宅拜访。”

昭和帝笑道:“也好,替你先见见老师身体是否康健。”

“四年前曾去江南见过老师,”陆砚答道:“老师彼时正在陆氏书院教书传人,气色倒是更好似以往。”

昭和帝想到四年前陆砚从江南归来带给他舒晏清的手信,信上对他当时的状况颇多指点,便感慨的叹了一声:“终究是我对不起老师,舒贵妃一事,我都不知明日该如何向老师告罪。”

陆砚也是一愣,舒贵妃是舒晏清唯一的嫡女,明艳不可方物,名动京都,却被先皇一纸圣旨招进宫,用舒家来抗衡皇后外家司徒家,皇后在时,舒贵妃气势嚣张,常常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却没想到皇后去世时,却将太子托付给了舒贵妃。

十年风雨飘摇,司徒家、舒家纷纷退避朝堂,舒贵妃处处小心护着太子周全,就在却没想到,最后了,会死在晋王刀下。

陆砚看向太子,慢慢垂眸,也觉得前往拜访舒家的双腿沉重起来。

锦葵街舒宅虽然已经十年没有人住,但是当年走时留下的奴仆用心,加之舒孟骐、舒孟骏一个月前提前返京打理舒家进京事务,所以舒长宁来到自己的新住处时,房间早已收拾齐整。

舒长宁打量着自己的新住处,虽然没有在江南时的地方大,但是胜在小巧别致,最喜是院中的两棵桐树长得茂盛,明明已经不是桐花盛开的季节,枝头却满当当的挂满了桐花,一阵风吹过,满园桐花香。她闭上眼睛,轻轻一嗅,翘起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看起来分外可爱迷人。

舒曲氏正和自己的大儿媳左氏在一起整理物件,听到女儿前来,笑着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自己自己身边的使女,对她招招手:“阿桐那边可是收拾好了?”

舒长宁先对左氏行了礼,才答道:“阿嫂已经给我收拾好了呢,剩下的一些小物件,乔娘子再那边照应着。”

舒曲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左氏,笑道:“那你一会儿可要好好谢谢你阿嫂。”

长宁笑盈盈的应了下来,走上前帮母亲收拾起了屋子,一边看着女婢们摆设,一边问:“爹爹呢?”

“和你祖父还有兄长在前厅书房商谈明日入宫的事宜。”曲氏答道。

长宁转头看着母亲,发现母亲面上一闪而过的悲伤,想到与当时召他们入京一并送达的噩耗,她也觉心中一痛,上前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姑姑定不希望我们如此的。”

看到房内气氛沉重,左氏连忙说:“阿桐,你难道没发现你的院子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长宁立刻笑道:“我都忘了说啦,阿娘,我院中我院子中的两棵桐树此时都开满了花,满园都是香气呢。”

舒曲氏看着女儿惊奇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将幼时在京都的一切忘得差不多了,笑道:“那是你幼时的院子,正因桐树茂盛,我和你阿父才为你取了这样的乳名,说来也奇怪,别的桐树都是一年只开一次花,可偏巧那两棵桐树每年都开两次,春季开一季,到了夏末再开一季,当时也是这京中的奇景呢。”

左氏也跟着笑道:“难怪呢,当时我见到时还觉得稀奇,骐朗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原来他早就看过了呢。”

曲氏笑着点头:“小时候,他们兄妹四人最爱的就是桐花开的季节,那桐树下原本还有秋千的,只不过当年走时,阿桐舍不得树,也舍不得秋千,可惜树带不走,只能带走秋千,到如今,她却忘得一干二净了。”母亲的打趣让长宁有些羞赧,只能假装认真指挥女婢收拾屋子来掩饰,更是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第二日,刚过寅时,舒长宁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唤醒,曲氏看到女儿睁眼,一边指挥使女拿衣服,一边说:“阿桐,圣上让你也入宫,宫里的内侍此刻就在外等着,你快快起来收拾。”

舒长宁心中一紧,一边有人摆布穿衣洗漱,一边疑惑道:“为何让我进宫?昨日不是只传召祖父、父亲和兄长吗?”

曲氏指点着女儿进宫的妆容,答道:“兴许是因为你姑姑,我让阿蔷随你一起,你莫慌也莫怕,阿蔷当年也随我入宫多次,她会一直陪在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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