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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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后,李光弼在李瑁的首肯之下恢复了长安政事堂。虽然他没敢以相国自居,只是以中书平章的身份暂理政务,但其实他已经是实际上的相国。从各地投奔新皇而来的官员们纷纷聚集于此,跟在李光弼身后嘘寒问暖恭敬迎送,李光弼享受到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这正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可即便如此,王源依旧如一根刺一般的横在心中,扎的李光弼生疼。

王源的兵马在滁州城下歼灭叛军的消息其实很早便传到了京城之中。李瑁和李光弼都一直在等待着王源的奏折。直到消息抵达京城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滁州最后一战后的十二天之后,王源的奏折和安庆绪的尸首才姗姗来迟。无论如何,总还是来了,拿到王源奏折的那一刻,李光弼觉得手中这薄薄的一封奏折似乎重如千钧一般。虽然奏折先送到了政事堂这里,但李光弼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不拆封,拿着奏折进宫去见李瑁。

……

李瑁进长安之后便一直住在皇城太极宫中。他不喜欢大明宫,虽然那里比皇城更加的气派,殿宇更加的辉煌秀丽,但那里流过太多的血。高宗之后,武帝之朝,不知有多少姓李的皇家子孙死在那里,李瑁宁愿呆在这前朝建造的隋宫之中,也不愿去大明宫中理政居住。兴庆宫便更不是适合之所了。那是父皇之前居住之地,虽然兴庆宫的景色美不胜收,但李瑁一想到百花园沉香亭这些地方,便想起了曾经自己深爱的女子便是在这些地方和父皇双宿双飞的情形,那是他心头最痛的一处伤疤。若不是怕招致非议,他甚至都想下令将兴庆宫拆掉,让这处地方永远的消失在京城之中。

第994章 对策

阳光明媚的太极宫万春殿后殿的院子里,殿宇高大的阴影下,李瑁坐在廊下正在观鱼。胜春之时,春水碧绿,水面上的睡莲也起了花苞,远处水阁下的荷叶田田,景色甚美。李瑁不喜欢在阳光灿烂处坐着,他喜欢在廊下的阴影之中看着远处春阳灿烂下的精致。他觉得这种角度看起来景色更美,就像是自己躲在暗处窥伺美景一般,既可看到美景,又似乎不引人注意。李瑁并不知道,这是多年来压抑低调的生活所形成的后遗症。他总是担心自己暴露在灿烂的光线之下,会被周围人看清楚自己的一切。

脚步轻响,贴身内侍黄安弓着背的身影从回廊尽头走来,来到李瑁身旁,黄安哑声开口道:“陛下,李光弼求见。”

李瑁阴郁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忙道:“快请。”

黄安躬身而去,片刻后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的传来,李瑁知道这是李光弼的脚步声,他从军惯了,走路的动静很大。

李光弼拿着奏折匆匆而来,来到李瑁面前欲行大礼,李瑁摆手笑道:“无须多礼,黄安,去拿个凳子来给李光弼坐。”

黄安答应一声,命小内侍去端来凳子,李光弼道谢落座。李瑁微笑道:“见朕有事么?是不是又来跟朕说官员的安排之事?那些事朕不是说了,你拿主意便是。朕暂时不想管这些琐事,朕想清静几天。”

李光弼忙道:“启禀陛下,不是那些事,今日是大事。这是王源写来的奏折,贼首安庆绪的尸首也送到了,臣接到奏折第一时间赶来见陛下,不敢稍有耽搁。”

李瑁喜道:“安庆绪这贼子的尸首送到了?放在何处?”

李光弼道:“棺木停在万安寺中,路上行了十几天,尸首都变味了,不能停放太久。陛下说如何处置?”

李瑁道:“示众三日,挫骨扬灰便是。对了,出道诏书昭告天下,告诉百姓们,叛乱已平。虽然百姓们都知道这个消息了,但贼首的尸首到了,咱们这道诏书也能颁布了。”

“遵旨。臣出宫后即刻颁布。”

李瑁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可惜是王源最后做成了这件事,诏书上不得不写明此事,让朕有些不快。”

李光弼微笑道:“陛下不必如此,功是功,过是过。在平叛这件事上,王源是有功的,倒也不用去隐晦这一点。虽然他有投机取巧之嫌,不经禀报便率军南下追敌,但总归是他的神策军灭了叛军最后的十几万大军。”

李瑁冷笑道:“你倒是坦荡,还来替他说话。功劳是他的么?这得朕说了算。神策军是他的么?神策军是我大唐的兵马,什么时候成了他王源的了?”

“是是是,臣说错话了。”李光弼忙道。

李瑁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神策军确实是他的,不是朕的。神策军只听他王源的号令,朕一兵一卒也未必能指挥的动。”

李光弼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保持沉默。

清风呼呼吹过,远处的荷叶哗啦啦的作响,水波荡漾之际,水中的红色锦鲤受了惊吓,翻着水花逃散远去,不久后水波平静之时,它们又聚集在睡莲圆圆的叶子旁边扎堆游来游去。

“奏折上写的什么?”沉默之中,李瑁忽然开口问道。

“这奏折臣还没拆封,这是王源呈奏给陛下的,臣岂敢私自拆封阅览。”李光弼忙道。

李瑁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放权给李光弼,但李瑁绝不希望看到李光弼恃宠生娇,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父皇手里,李林甫安禄山杨国忠都是恃宠生娇的反面典型,也正因如此才天下大乱,自己可不能让手下大臣玩弄于股掌之上。李光弼虽有从龙之功,但自己也绝不允许他有出格的举动。

李瑁慢慢的将密封着的奏折打开,眼神无意识的瞟了一眼火漆封印,果然完好如初。展开奏折后,李瑁眯着眼仔仔细细的将奏折看了一遍,忽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王源到底还是服软了。嘿嘿,他到底还是忌惮朕。”李瑁吐出一口浊气,微笑道。

“奏折上写的什么?”李光弼不明所以,忙问道。

“你瞧瞧。”李瑁将奏折递给李光弼,伸手在身旁的木盒里抓了一把鱼食洒进栏杆外的池塘里。一群彩色的锦鲤蜂拥而至,争抢着食物,闹腾的水花翻腾。

李光弼仔细的看着奏折,但他的眉头却慢慢的紧皱起来,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光弼,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王源要辞去相国之位,这不是给你腾出了位置么?朕知道你想当相国,朕也答应了你。朕又不能直接下旨免了王源的相国之位,他主动请辞,这不是顺理成章么?算王源有自知之明,奏折上说他于政务不善,请辞相国之位。他也是知道,朕是不会让他呆在相国这个位置的。跟朕作对能有好下场么?”李瑁沉声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李光弼皱眉问道。

“他要辞相,朕便准了便是。是他主动辞相,可不是朕要免他,外间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李瑁冷声道。

李光弼眉头紧锁,缓缓摇头道:“陛下,不可如此啊。”

李瑁皱眉道:“怎么?你是何意?”

李光弼道:“陛下,王源此举可不是示弱之举,他是抽身而退啊。陛下请想想,王源的哪一种身份让我们最头疼?是他的相国之位,还是平叛兵马大元帅,还是他的神策军统帅之职?”

李瑁皱眉道:“你是说,他虽辞了相位,但他还是神策军的统帅,而我们忌惮的其实是他手中的十万神策军兵马。他自己其实也根本不在意什么相国之位是么?”

“正是,平叛兵马大元帅的职位那是肯定要辞的,因为叛军已平,这个职位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拿掉此职顺理成章。但他自辞相国之位,其实是无奈之举。因为他知道,相国之职他是当不成的,他请辞相国,不但可以显示他功成身退的高风亮节,若陛下准了他辞相,天下人反而会责怪陛下对平叛功臣如此苛刻。他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境地啊。”

“有那么严重么?”李瑁愕然道。

李光弼沉声道:“陛下,王源此人心机似海,莫看他年纪轻轻,那可是老谋深算之人。臣和他交往过一段时间,对他了如指掌。此人干了那么多不可告人之事,他知道陛下不会饶了他,所以便辞相带着兵马回剑南。这是以退为进之策。他若真想示弱,为何不交出兵权,辞了剑南河西陇右三大节度使的之职?他这是要一门心思的盘踞西境,让咱们拿他没有办法呢。”

李瑁皱眉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如此。他打了胜仗不来京城见朕,反倒带着兵马直接回剑南,这是不想跟朕见面啊。不过他即便要领军来长安,朕也不会准许。朕可不希望他带着十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

李光弼道:“陛下,他这么做其实便是对咱们有所防范。他是相国,平叛后当然要来长安,否则便是他的不是。而且以相国身份归朝,他可不能带着他的兵马来。他是怕相国身份反而会让他有所拘束。他若不辞相位,便必须要来长安。一旦来到长安,他岂非任由我们处置?这便是他一石数鸟之计。辞了相国之职,既可摆脱朝廷的约束,又可为一方诸侯呢。”

李瑁脸上肌肉抖动,咬牙骂道:“该死的东西,居然如此居心,朕饶不了他。朕恨不得立刻便公布他的几条大罪,将他擒来长安凌迟。”

李光弼忙道:“陛下息怒,眼下可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陛下对他再痛恨不已,却也不能现在翻脸。不仅不能翻脸,现在反而要稳住他。”

李瑁吁了口气道:“朕知道,此刻不是时候。现在朕要考虑的是稳定局面。朕那几位皇兄皇弟都在蠢蠢欲动,他们对朕的皇位还抱有幻想。你上次说,探知丰王他们在私下募兵训练的事情可查实了?”

李光弼沉声道:“确有此事,丰王等人在河西陇右交接之处的戈壁滩石头城军营处训练兵马,似乎募集有四五万之兵。他们打的旗号是募兵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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