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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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蓁忍不住道:“王爷不是也曾说过,徐大人在您眼中并非恶人?他曾与您朝夕相处多时,您对他的人品做派都有了解,又为何不能对他全心信任?”

诚王冷笑一声:“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值得全心信任之人。如今在你眼里,徐大人定是值得全心信任吧?你又如何确信,他倘若被人高价收买,或是以死相逼,就一定不会出卖你?”

杨蓁就像听了个荒诞笑话:“王爷说得哪里话?徐大人自然不会出卖我。”

“会不会出卖你,不是看你有多重要,要看他受的诱惑和威胁够不够大。”诚王转向徐显炀,义正言辞地问,“徐大人你来说,假设皇兄看中了蓁蓁,要你割爱,你又会如何?”

徐显炀未想到他竟做出如此一个假设,怔了怔道:“王爷说笑了,今上怎可能会有心夺人之妻?”

诚王道:“那是你一时命好,遇见了有道明君,万一不是呢?万一你的君上就是会向你讨要蓁蓁,你会拼着前程尽毁甚至是丧命的风险驳圣上的面子,还是会忍痛割爱?”

“那自然是驳圣上面子。”徐显炀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面色也十分端严肃穆,“孟子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王爷远比下官读的书多,自是比下官更明白此言涵义。下官自问不是个愚忠之人,还不至于为了个垂涎臣下妻室的无道昏君就舍弃爱侣!”

杨蓁一个劲儿地暗中拽他衣袖要他慎言,徐显炀却还是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他就欠直说:刚才来前疑心蓁蓁已然遭了你的毒手,我还打算着把你杀了报仇呢!又怎可能因为皇帝老子想要她,就忍痛割爱?简直是笑话!

杨蓁暗暗心慌,诚王所举的例子其实并不离奇,国朝史上是真有过皇帝看中有妇之夫就带回后宫的例子,他如此回答,岂不是直接辱骂了诚王祖上?

面前这人是将来依旧可能做上皇帝的人啊!

诚王面色平淡地望着徐显炀,看不出愠怒,也看不出赞赏,更看不出任何钦佩震撼,所有的情绪都深深藏于他清俊的外表之下,令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默了一阵,诚王忽转向杨蓁问:“依你看,我这些近身丫鬟里面,哪两个最为要好?”

杨蓁不解其意,答道:“是朝露与暮雨吧。”

诚王提高声调唤道:“朝露进来。”

他们三人说话虽不留下人在跟前,但自诚王回到正厅穿堂开始,贴身丫鬟就一直候在门外,今晚当值的正是朝露。

朝露应了一声,自外走进,她无缘见过徐显炀,见他身着侍卫服侍便当他也是府中侍卫,并没在意。

诚王淡然问道:“前些日少了那只青花鲤鱼斗彩茶盏,是不是你打碎的?”

朝露一愣,面露惶恐:“回王爷,奴婢不曾打碎过茶盏。”

诚王又问:“那你可知道是谁的过错?”

朝露垂头小声道:“奴婢不知。”

“你真不知?好好说了便没你的事,不然的话……”

诚王的威胁之语尚未出口,只不过刚露出一点寒意,朝露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着抖落泪恳求道:“王爷饶命,是暮雨……是她打碎的。”

“你去吧。”诚王打发了她下去,又转朝杨蓁与徐显炀,“看见了?”

杨蓁与徐显炀都明白他是何意思,可见识了这一幕之后,两人想的却都是另一件事。

徐显炀朝杨蓁使个眼色:你看看,他都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儿了。

杨蓁瞠目结舌:天啊,他到底对下人都做过些什么?我还当他随和可亲,可见看走了眼。

诚王不理他们的眼神官司,说道:“我跟前的侍女也都是百里挑一之后,又经过好好教化的,并非人品低劣之人,而且她们几个都已朝夕相处好几年,白天同吃,夜里同住。你们两人情深意长,互相信任也便罢了,至于你那两个心腹,与你又是多少年的交情,有过多少朝夕相处的过往?你又是依据什么,认定他们必然可信,不会在人威逼利诱之下出卖你?”

徐显炀竟无言以对。如此说不无道理,威逼利诱之下,亲父子亲兄弟都谈不上绝对可靠,李祥与卓志欣与他不过是发小,又凭什么要对他死忠?

他点头道:“王爷所言有理,是下官虑事不周。今后定会倍加小心。”

“从前的事,也就罢了。”诚王站起身,理了一下衣摆,“眼下若是被对方知晓你来过王府,你我的动向极有可能已被对方洞悉,还需及时定个对策。”

薛哲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王爷?”

诚王道:“说。”

“回王爷,董善的尸首已寻得了,在前厅地下的烟道里,看上去是钻到那里想要躲避一时,结果一直未寻得机会逃走,便在晚间开火之时呛死在了里面。”

那人到底还是死了,杨蓁掩饰不住地失望。

徐显炀一听见“董善”这名字就是微微一怔,虽仅是瞬间轻微的神色波动,只因诚王在听薛哲汇报时就一直望着他,还是将这神色看进了眼中。

待屏退了薛哲,诚王问:“怎么,那是个你的手下?”

徐显炀也不避讳:“不,其实是个东厂属下,不过既然他做了耿小姐的侍卫也未曾与我开过方便之门,可见早已并不忠于厂卫了。”

诚王轻哂:“是,他不忠于你,也不忠于我,自然是谁付给他的银子最高,他便忠于谁。蓁蓁留在这里,你随我过去验尸吧。”

验尸这种脏活本不该由他亲自出马,但眼下无法断定谁人可信,诚王显然是不会放心将事情交给手下去做的,即使不动手,他也要坚持旁观。

杨蓁忙道:“王爷就让我也去吧,我不怕死人,到时还可打打下手。”

诚王未置可否,转而问徐显炀:“你可明白她为何非要跟着?”

“下官明白。”徐显炀低着头一副恭顺模样,“蓁蓁是怕她不在时,王爷会把我一刀杀了。”

诚王总算露了些真切笑容出来,有如夜放的昙花,观之清雅怡人,不过也正如昙花一现,他很快又敛容道:“走吧。”

杨蓁还是一脸懵懂:这两人怎恁奇怪?

她确实有所担忧只留徐显炀在诚王跟前,会让他受更多的“欺负”,确实觉得似乎有自己在,诚王还能多留几分颜面,可是并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值得他们两个大男人拿来当笑话说的呢?

北京城但凡高门大户家的正屋大多设有地龙与烟道,供冬日烧火取暖之用。

那个叫董善的侍卫选择正厅烟道作藏身之处其实算得上个好主意,如今天气尚不很冷,王府中的地龙只有晚间才会烧起,他早上见到封府,就打算钻进烟道去躲避上几个时辰,再伺机逃走,只未想到一整天也没觅得机会,最终在傍晚开始烧火时呛死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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