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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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半夜,孤男寡女——虽然白慕熙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可是,外界传闻这些年他的取向早就变了。

柳行素哆嗦了一下,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深夜不寐,下官困倦不胜,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白慕熙将书卷放在手边,“坐过来。”

“诺。”

一定是夜里的风有些冷,柳行素才觉得身上这见青灰的衫子略显单薄,兜不住这冷意,她上前两步,坐到了白慕熙身旁的一个檀木圈椅上,靠着椅背,耷拉着头,一副“我很困,殿下你有事快点说”的懒散德行。

“孤今日,在荆州城的白山县走了一圈。”他优雅地执起笔,修长的五指看起来赏心悦目。

柳行素眯着眼看他写字,“殿下有何发现?”

“全县被淹。”

柳行素惊了一下,打起了精神来,“可那位李大人,好像对灾情的事不怎么伤心,今日在酒席上,他只字不提荆州的水患,反倒一个劲儿要给殿下塞美人,讨好殿下。”

白慕熙不可置否,“想必也有心给你塞几个。”

“哈哈。”柳行素倜傥地发笑,“真叫殿下说中了,李公在这事上,的确是费尽了心思,依我看来,他八成想用美人珍宝糊弄殿下,只要叫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再撺弄着州官欺上瞒下,届时赚得盆满钵满,岂不是幸甚至哉一桩美事?”

“要是孤不答应呢?”

他脸色不好,柳行素沉吟一番,“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要不然——”她的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白慕熙却留意到她的手,白嫩干净,犹如女子柔荑,藕节一般的亮眼。

他皱眉,“你胡说什么。”

“那是。”柳行素压低了声音,白慕熙已经将手边的纸推了过来,上面有他写的字:白山县县令,不知所踪。

柳行素挑了挑眉,也提笔写了几个字:淹死了?

她的字同她的人一样秀气,白慕熙再写:找不到人,也可以说死无对证。

不过半日功夫,他一定是快马出城去了白水县,而且也查不出所以然,李博望的人跟得他很紧,并不那么容易甩脱,所以白水县的事暂时只大致看了一遭。

柳行素又将纸推了过来:也许这里窝着一大群贪官。

她用唇无声地问:难道殿下想将其一网打尽?

他哂然,月光从某一处的窗子映射入堂,斜斜地一照,地面如积水空明,屏风上彩绣浮雕的山水花鸟都朦胧地绞在视线里。

白慕熙突然头疼起来。

谁说话的时候,也喜欢无声地用唇语告诉他。她总是笑着,笑得灿烂而爽朗,笑得一双眼睛宛如明粲的星河……

他忍痛着,收紧了眉峰,摁住了额头。

柳行素睖睁了一会儿,亲眼目睹他的脸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应当是疼极了,“殿下身体不适,还是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

她起身要走,袖口却猛然间被人抓住了。

柳行素被他用力地一扯,跌倒在椅子上,手肘撞上了扶手,疼得她痛嘶了一声,虎着脸要抗议,谁知他竟比她还快,“孤没吩咐,谁允许你走了?”

他圈着她的手腕的力道在加深,柳行素疼得咬牙切齿,这个男人不会真像传闻中所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

脑海里不断地用人影冒出来,女子嫣然的笑靥宛如芙蓉蘸露,却又模糊不清。

“殿下,殿下……”那声音又来了。

白慕熙圈紧了手里握着的物什,忘了这是柳行素的手腕,捏得她暗暗皱眉,终于绷不住了,“殿下。”

这孑然不同的声音将他分崩离析的理智突兀地收线,拽了回来,他疼得脸色微白,脸色却看不出半分苦楚,“明日同我去见谈谨言。”

他说的是“我”,好像摈弃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态。

可是柳行素看得出他眼中那凌驾于众生上的高贵和怜悯,她脱出自己的手腕,取了笔蘸了墨,写:谈谨言只怕是为李博望敛财的人,殿下此时,不可打草惊蛇。

他皱眉,“可我需要钱。”

城中的灾民遍地都是,白慕熙率护卫回城的时候,将来时带来荆州的干粮已经全部分发了下去,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皇帝陛下在荆襄九郡举办的募捐,此时一分纹银未见,荆州外城的堤坝年久失修,若不加固,随时有被洪水冲毁的危险。

届时,那便不止是下边的县村被淹那么简单。

整个荆州,都将被淹没在滔滔的泛滥长江之下。

但是堂堂太子说他要钱的时候,柳行素有一种被小孩子伸手要糖的满足感,也不知道这种扭曲的快感是怎么来的,她眯了眯眼睛。

窗外的雨凄凄了起来。

白日里来的时候,正好是雨间歇的一段好时辰,但到了夜里,又淅沥地弹响了起来。

雨打芭蕉,雾浓花瘦。

他头疼得有些捱不住,只能用手肘撑着桌,扶着自己的额头不至于突然瘫倒下来。

这种程度的疼是从未有过的,而且近来头疼一次一比一次剧烈,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也许丢失了多年的记忆,快要回来了。

“各地募捐,不过是给了这群贪污的官员们一个正当的搜刮民脂民膏的理由。这个,殿下应该知道的。”

他“嗯”了一声,头疼欲裂,让他心烦意乱。

柳行素见他委实身体不适,便不想他再强撑着精神说这些,“殿下你自己,保重吧,下官还是先走了。”

有什么话都可以明日再说,但柳行素要起身,手又被他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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