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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再一次笑道:“过奖了。”

方应看道:“在我看来,雷损有这么冰雪聪明的女儿,实在是他的运气。狄飞惊能力或者高出一筹,但雷损对他的信任,想来是比不过雷纯的。”

他说到这里,忽地长叹一声,诚恳地道:“可惜的是,她体弱不能习武,纵有天大本领,也难以与你相争。何况六分半堂已是元气大伤,各地堂主、香主见风使舵,接二连三离弃雷损。她想整顿这间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屋子,真是难于上青天。”

苏夜听他兜来绕去,说的始终是她已经知道的内容,不由微微一笑,简短地问道:“然后呢?”

方应看来拜访她时,总能喝到最上等的热茶。水云斋里很暖,却暖不过微烫的茶水。茶香袅袅,杯口冒出的白雾也是盘旋缭绕,一直攀升到与方应看下巴齐平的地方,才往四面八方消散。

在这团小小的人工雾气里,他的声音竟也给人虚无缥缈的感觉。他缓缓地、充满同情地说:“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雷损受伤过后,伤势时好时坏,若不借助外力,恐怕没有希望痊愈。可历数当今武林人物,能帮他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人……也未必愿意插手黑道纷争。”

苏夜跟着他叹了口气,笑道:“说的不错。像关七和元十三限那等人物,出了岔子都无法自行解决。他雷损凭啥是例外?”

方应看道:“他确实不是例外,他已在考虑投降的事。”

苏夜诧异道:“投降?向我?”

方应看哈哈一笑,反问道:“不然还能是向我吗?横竖他曾做过雷震雷的副手,也曾对关七卑躬屈膝了一阵子,现在多一个五湖龙王,又有啥值得惊讶的?”

苏夜失笑道:“你若想帮他说情,那可是选错了例子。雷震雷早就被他害死了,关七的妹子嫁了他,如今下落不明。你说,你要是我,你敢接受他的投降吗?”

方应看柔声道:“我不是你,我不知道。我只是把他的意思转述给你。你向来喜欢化干戈为玉帛,能不动武便不动武,何妨考虑一下这个可能?另外他并未打定主意,更不会立即派人送来降书。说不定他也觉得这是个糟糕的主意,决定顽抗到底呢?”

苏夜笑道:“好。我知道他的难处,我会好好考虑。”

方应看不再谈论雷损,拿起手边茶杯,看了看又放下,若无其事地问道:“说起来,你有没有关七的下落?”

第五百四十章

他面带微笑,语气轻松而随意, 全然不着痕迹, 仿佛当真是突然想起这件事, 随便问一问。但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和苏夜简直是心有灵犀, 内心均百转千回,宛如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两人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关七负伤逃走后, 他作为一名合格的野心家, 立即布置人马, 竭尽全力寻找这位神志不清的不世战神。由于上天总是眷顾他这种人,这一次, 他又成功了。他抢在其他人前面, 率先找到关七, 命张烈心、张铁树兄弟故技重施, 牢靠地控制住他,断绝他接触外人的所有途径。

从那时起, 已过去约莫大半年时间。关七一直被他藏在京城某个地方, 沉沉昏睡着, 等待被他下令唤醒的一天。他的直觉告诉他, 他要做的仅是沉住气, 耐心等候,因为那一天绝不会太远。

他之所以这样做,其一是为了利用关七, 其二……显然还是为了利用关七。关七固然难以掌控,但运用得宜的话,效果也将难以预测,远胜雷媚等人。哪怕他用不上他,也不会让他落到其他人手中。

此外,方应看地位显赫,来历不凡,有办法打听到许多秘密。他是世上屈指可数的知情人之一,深知雷损、雷纯、关七、小白之间的关系。他想影响关七的情绪,操纵他头脑的混乱程度,堪称易如反掌。

再一次的,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把嘴紧紧闭住,摆出超然物外的态度,一边观察京城诸多势力,享受胸有成竹的感觉,一边斟酌唤醒关七,闹一场大乱子的机会。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在他无知无觉之时,关七居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宅院。当时,张氏兄弟犹如身在梦中,在宅子里转了三圈,才敢确定这一惊人事实,又商量了起码一刻钟,才敢回去禀报他方应看。

方应看这一惊,几乎比得上在遇仙楼里直窜大梁。关七乃是他深藏不露的王牌,对抗五湖龙王的武器之一,结果尚未打出去,就变成了一张白纸。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充满恼恨与惊讶,只想找到始作俑者,不惜代价地计较这个问题。

关七消失,有且仅有两个可能。若非他自行解开枷锁,飘然远去,就是被人带走。由于这场失踪发生得太离奇,方应看从未找到过任何证据。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惊怒交加了一阵子,心情逐渐平复的同时,开始毫无根据怀疑苏夜,认为她八成就是幕后主使者。

然后他发现,自己竟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处境,疑心再深也是无用。倘若是她亲自出手,偷走关七,事情必然做得干净利落,绝无把柄。他再怎么旁敲侧击,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收买十二连环坞的内奸卧底,同样问不出龙王本人的动作。

另外,他必须解决一个疑问——她怎么知道关七在他手上,怎么知道他藏匿关七的地点?有人通风报信吗?是不是张氏兄弟起了一人事二主的心思?

只要这个疑问仍是疑问,他就不可能向她兴师问罪,何况他仍要考虑其他嫌疑人。万一他立誓报复十二连环坞,大动干戈过后,蓦然发觉他弄错了,其实是六分半堂的人带走了关七,当场就会沦为京城下一个大笑话。

他想来想去,心知别无选择,便在会面期间,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希望能察觉对方言语中的不实之处。

他目光射向苏夜,但见苏夜秀眉一扬,面露诧异之色,神情竟比他还要自然。她略一沉吟,讶然笑道:“关七?原来你还没放弃追查他?”

方应看笑道:“方某人做事,还不至于那么没长性。”

苏夜嗤地一笑,摇头道:“我可比不上你。实不相瞒,我早已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你瞧他那天夜里的模样,像是能说通道理吗?而且他没死的话,总有露面的一天。我养精蓄锐,做好解决他的准备,岂不比追着他跑来得方便?”

她给出的理由十分合理,可她说辞越合理,方应看的怀疑便越深重。这当口,他听着这无懈可击的一番话,心头突然蹿上了一团火苗,传来一阵阵灼热焦躁的感觉。

幸好他是方应看,不是热锅上的蚂蚁,也幸好对面坐着的是五湖龙王,不是无名小卒。他既想不出接下来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强行压住那团无名之火,微笑道:“你说的确实不错。只不过,一日没有他的消息,我仍会担心他被有心人利用。”

苏夜笑道:“利用他对付我,还是对付你?”

方应看笑道:“这两件事已无差别。”

苏夜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小侯爷,关七号称天下无敌,却已是孤家寡人,并不值得你担心。我答应你,只要我查到他的行踪,无论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都会尽快通知你。这样一来,你可放心了吧?”

方应看再度无话可说,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他放心不放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他笑得很开怀,表现得很放心。他问完关七,又说了好些闲话,才起身告辞。此后足足有一个小时,苏夜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默然盯着窗外景致,好像被他下了定身咒,无法移动了一样。

看上去,她似乎很在意方应看,正在琢磨他此行的来意,但实情绝非如此。她想起方应看的时间极其短暂,最多不到五分钟,因为他也不值得她多想。

他喜欢藏身幕后,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如果说他自封为游戏运营商,那从他的角度看,她就是游戏平衡破坏者。现在她风头正盛,自然会沦为他的眼中钉。他虽未明说,她也能看出,他是真心想要促成雷损的“投降”之事,以便保存六分半堂的元气。

至于雷损投降的意思是否真诚,是否与方应看私下里有什么协议,她并不在意。她只需要知道,当京城武林的平衡局面被打破,又不是由方应看主导时,他一定想另外扶持一个有资格与十二连环坞相提并论的势力,以免她一家独大。

有桥集团的另一首领米公公,年纪虽大,地位虽高,却一向以方应看马首是瞻。也就是说,倘若她有意维持和有桥集团间的良好关系,就得顾忌他们的意见。

当然,她也可以像当年的关七那样,仗着一身“破体无形剑气”绝学,谁的帐都不买,谁的面子都不给,然而她不是关七,也从不想成为关七。再说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这件事对她而言,好玩的成分远远大于令人烦恼。她已很清楚雷损的作风,猜到他准备耍哪一种把戏。

而方应看问起关七,也在她意料之中。他不来问她,还能问谁?关七不是她带走的,还能是谁?可惜雷纯已是六分半堂的代堂主,她不能冒险让关七恢复神智,眼睁睁看着他去帮亲生女儿。如今她无意向温晚示好,也无意把这只烫手山芋留在分舵之中。于是她拿上他,去了很适合接手大小麻烦的神侯府。

四大名捕都不在京城里,诸葛先生被迫亲自出面接待她。他们的对话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直率到不能再直率。

“从今往后,关七是你的责任。”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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