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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守玄皱眉听到现在,忽然问道:“既然如此,小姐为何执意挑战曲兄?”

苏夜缓缓道:“首先,我需要见识天下各派奇功,从他人功法中汲取精华,用于自身进益。其次……曲兄你在背后扶持任少名,建立铁骑会,又从来不干好事。我击败了你,令郎可能会收敛一点儿。”

辟守玄眸中精光一闪,迅如电逝,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苏夜笑道:“你猜吧,猜中了我再承认不迟。”

就在此时,曲傲一步跨出门外,如同跨越了两人间曾有的界限。从如此接近的距离看,他鲜明的个人特色愈发凸显,矫健剽悍的气质也愈发浓烈。

他周身涌出森寒杀气,跨出这一步时,人已腾空而起,巨鹰般飞临苏夜头顶上方,两手箕张,以“鹰变十三式”抓向她头顶。

曲傲从不用武器,只用双手,爪风凌厉强横,足可撕碎一切敌人。鹰变十三式更是变化莫测,如虚似幻,每一招均凝练着他六十多年的交手经验,已到大巧若拙,化繁为简的地步。

他双手刹那变的若隐若现,动作快如闪电,如同进出于虚幻与现实之间,身形忽起忽落,模仿扑击猎物的飞鹰,精微准确的无法形容。

他一出手,苏夜立刻被淹没在爪风当中,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她从头发到衣袂纹丝不动,根本不在意从上方压下的狂猛气劲,直到曲傲双手接近到不能再近,方有一道黑色刀光,从她衣袖中无声无息飞了出来。

曲傲眼中映出刀身光芒,右手几乎抓上刀锋,急忙变招,空手疾抓刀背。他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变招,不愧宗师之名。可他的食指、拇指尚未抓到刀身,便觉一股巨力沿刀身涌到,硬撞他“凝真九变”的奇功。

他练成凝真九变,全身窍穴都可随心所欲地控制变化,才以“九”为名,取极致之意。旁人往往因为他外表粗豪剽悍,忽略了他先天气功中的精微变幻,一交手便无法抵抗这门奇功,吐血倒地。

然而,苏夜好像毫不在意,无视他内劲变化,刀劲如狂潮,一重重推涌过来,一重比一重猛烈,仿佛从不停歇的潮水,永远没有尽头。刀爪相触,气劲爆响连绵不绝,爆到最后一声,曲傲已退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厉喝一声,再度腾空而起。

漫天爪影从上空洒下。

苏夜面带微笑,从虚幻现实交加的幻影里,准确辨认出曲傲的双手位置。鹰变十三式从第一式到第十三式,无一式能突破夜刀的防御。曲傲出多少招,她便还多少招,夜刀与双爪频繁相击,每一声都清楚利落,忽而尖锐,忽而低沉,密集的如同暴雨击打地面。

她的人渐渐与刀相合,难以辨清哪里是刀,哪里是人。在旁观者看来,夜刀似乎织成了一张无路可逃的巨网,将飞鹰罩在其中,任他左冲右突,总是找不到突破巨网的破绽。

在骇人压力下,曲傲不敢有任何保留,将身法与爪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的动作比所有飞鸟更灵活敏捷,可以当空改变身法方向,如同真正的鹰在空中盘旋,五指射出五种不同气劲,分别为吸、刺、卸、封、割,无孔不入地封挡刀招。

但其他人均能看出,他气势已从狂暴慑人,变为背水一战,若非他身法有独到之处,说不定已因无法卸开对方的刀劲,当场落败。

辟守玄眉峰皱的更深,脸上露出深思熟虑的神情。

闻采婷回去述说苏夜的事,提醒门人提防她,并留心她的下落,给他们留下了极深印象。因此,他偶然碰上与闻采婷描述相似的人时,不惜亲自跟踪她,确认她投宿于黄石,方放下心来,安排与曲傲见面的事务。

今夜一战,他无法插手阻止,因为那将使曲傲大为恚怒,引火烧身。可他又不想失去这个盟友,毕竟在阴癸派中,他和林士宏已是势力最弱的一脉。

等双方真正动手,辟守玄心中惊骇有增无减。他以为闻采婷夸大其词,如今亲眼一看,才发现她的说法竟然有所保留。一时间,他庆幸自己不曾贸然出手,率人将苏夜带回派中,否则天知道是谁带回谁。

第一百七十二章

辟守玄衡量利弊时,曲傲右爪再度碰上夜刀刀身。

苏夜能轻易分出他爪招的虚实, 他却远远没有这么轻松。万千刀影化作狂潮, 向他发起无孔不入的攻击。每道刀影都卷出猛烈刀劲, 合在一起,又变为江海中蕴满了无穷力量的漩涡。没有一招不是虚幻, 也没有一招不是真实。

他指尖刺向任何方向,都像刺中了浑不着力的水流,虽能刺出一个小洞, 但空洞马上就被其他位置的水弥补, 根本毫无破绽可言。

几乎可说运气使然, 他才终于找准刀身位置,五指作鹰爪扑击之势, 扑猎兔鼠般, 试图一下抓住刀背。

他整个身子横飞起来, 亦像双翅紧紧合在一起, 与背后羽毛垂直的飞鹰。这一爪,已经竭尽他平生所能, 有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让人觉得他不成功, 便成仁, 情不自禁地受到精神方面的震撼。

与此同时, 招式看似简单直接,其实仍伏有无数变化。毕竟鹰隼扑猎时,从未因抓不到猎物, 就一头撞上地面,断掉自己的后路。

以辟守玄、霞长老眼光之高,也在心中暗暗喝彩。他们两人均认为,倘若他这一击能够成功,也许会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变化。

曲傲右手下方,两道气劲剧烈碰撞,顿时“笃”一声闷响。

他忽然觉得一阵空虚,指尖明明触上了冰冷的刀锋,那种坚实感觉却瞬间变了,不再像水,更像一阵轻灵顽皮的轻风,悄悄从他手下溜走,让他当场抓了个空。

风和水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又相辅相成,互相作用于彼此。江河湖海能够影响空气温度,让气流上升下降,形成程度不一的风。风当然也可以推波助澜,扬起波浪,更改水流的速度与方向。

曲傲身为先天宗师,自然明白万物均有其独特的运行规律。可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够如此自如地在风水间转换,就像常人呼吸般自如。

这一刻,刀锋都柔软了起来,轻而易举脱出他的掌握,不退反进,在极为接近的距离下,上挑向他的右臂。

长叔谋想要为师父喝彩,声音还在喉咙里,形势已朝他绝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他的喝彩支离破碎,成了模糊不清的喊声,同时辟守玄长身掠出,以美妙高超的身法,掠近苏夜身后,手中铜箫在灯火照耀下,显出黄铜特有的光泽。

铜箫舞动时如风驰电掣,凭空画出十来个大小不同的圈子。他画一个圈,箫上劲气就增强一分,最后更因高速震动,发出枭鸟悲鸣似的尖利啸声,直逼苏夜后心。

他善于审时度势,方才犹豫半天,不知该不该下场助阵。翟让从哪里找来这个义女,已经不得而知,但她如此自称,显然与瓦岗军关系不浅。阴癸派面对敌人时,向来不择手段,斩草除根。如果他在这里杀了苏夜,对日后的计划会有很大好处。

然而苏夜一出手,他赫然发现即便他与曲傲联手,也未必能够取胜。他本是阴癸派中,除了祝玉妍、婠婠和他爱徒林士宏之外,武功最高的人。这个发现令他莫名惊骇,想要打消之前的主意。

他甚至颇为懊悔,不该多事跟踪她。若非如此,苏夜根本无可能知道曲傲人在黄石,更不会上门挑战。

这时,他清清楚楚看到夜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变招,连气势与姿态亦有所改变。在他眼中,曲傲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另一只脚进未进去,取决于他辟守玄的举动。

他内心深处,对任少名、林士宏合作的期待,对掌握阴癸派大权的渴求,终于压倒了独善其身的自保想法。

苏夜变招提气流畅自然,毫不费力。曲傲方才却已臻至功力巅峰,不可避免地回落。说到底,他与真正的飞鸟仍是两种生物,无法一飞冲天,永不落地。一爪抓空后,他全身上下,立即因内劲衰退而露出破绽,护体真气亦无之前那样刚猛坚韧。

刀锋未至,刀上劲气已切入他皮肤表面流动的真气,切进他肌肤内部。右臂血脉刹那间受到剧烈震荡,多处破裂,鲜血从伤口中狂喷而出,大多反向溅到他瘦长的脸上,令他容貌更为可怖。

倘若苏夜再接一刀,便有可能刺进他心口,彻底了断他的性命。但背后铜箫来的太快,她不得不变化刀招,头也不回地反手掠出。

铜箫不断划出完美圆圈,夜刀却自上而下,峭壁一样绝然垂落。辟守玄面前不足一尺处,仿佛万丈悬崖凭空拔起。铜箫末端点中峭壁,震的他手腕一颤,尖啸声立时停止。

三人在同一时间向后飞退。曲傲仍能保持他的灵妙身法,盘旋而出,落回他两大弟子前方。辟守玄则主动退避,以示自己不想继续争斗。苏夜却是神定气闲,轻飘飘退开,保持面对辟、曲两人的姿势,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们。

霞长老快步走出醉香楼大门,神情惊疑不定,见辟守玄向她摆手,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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