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梅尔(2 / 2)
等到周围的人再见到沐小希的时候,她已经发胖了,头发也已灰白了。
包括梅尔在内的人才知道,荷默的离去对她有多大的伤害。
才意识到,那天荷默并非是为了去迎接沐小希。
以后数年中,沐小希的头发越变越灰,变得像胡椒盐似的铁灰色,颜色就不再变了。
直到她七十四岁嫁给梅尔之日为止,还是保持着那旺盛的铁灰色,像是一个活跃的男子的头发。
打那时起,她的前门、后门就一直关闭着,除了她四十左右的那段约有六七年的时间之外。
在那段时间,她开授彩绘课,不知处于什么原因,梅尔也去了。
在楼下的一间房里,沐小希临时布置了一个画室,梅尔的同时代人全都把女儿、孙女儿送到她那里学画。
那样的按时按刻,那样的认真精神,简直同每天早上把她们送到学校去,还给她们一点钱应急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时,沐小希的精神面貌已经好很多了。
后来,新的一代成了全镇的骨干和精神,学画的学生们也长大成人,渐次离开了。
说来有趣,她们啊,却是没有再让她们自己的女孩子带着颜色盒、令人生厌的画笔和那些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画片到沐小希那里去学画。
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前门关上了,后门也永远关上了。
全镇实行免费邮递制度后,只有沐小希和梅尔这两个人拒绝在他们家门口钉上金属门牌号,附设一个邮件箱。
大概,他们便是在那时,有了这样的打算。
而对于其他人的看法,他们怎样也不打算再理睬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那个提着购货篮的人头发变白了,背也驼了,却还是提着购货篮进进出出。
直到那一天,七十四岁的沐小希突然嫁给了比她大三岁的梅尔。
那人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成了梅尔。
他依然健朗,只是身形瘦削,双眼中时常带着智慧的光芒。
似乎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每年十二月的时候,都会有人寄给他们一封信。
但一星期后,又由邮局退还了,无人收信。
不时有人在楼底下的一个窗口,见到她的身影,高贵且宁静的站立在那里。
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在看他们,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代又一代,和梅尔一起。
终于,她还是与世长辞了,在梅尔去世前三年。
在一栋梅尔经常打扫的几乎没有尘埃的屋子里得了病,周围的人甚至连她病了也不知道。
她死在梅尔的怀中,笨重的胡桃木床上还挂着床帏。
她那满头铁灰色的头发延伸到了枕头上,那里由于用了多年且又不见阳光,已经黄的就像发霉了。
梅尔一直想换,但沐小希从来没有同意过。
沐小希走后第二年,梅尔才打开信箱,看到了那封信。
写信的人正是当年的荷默,那是她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带着对沐小希深深的歉意,荷默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梅尔走后很久,才被人发现他躺在床上,显出一度是拥抱的姿势。
但那比爱情更能持久、那战胜了爱情的煎熬的永恒的长眠,已经使他驯服了。
他所遗留下来的身体已在干净的睡衣下永眠,跟他躺着的胡桃木床粘在一起,难分难解了。
在他身上,和他身旁的枕上,均匀地覆盖着一层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灰尘。
后来才有人注意到旁边那只枕头上,有东西压过的痕迹。
有一个细心且有耐心的人从那上面拿起了什么东西,大家凑近一看,发现是一绺长长的铁灰色头发。
他们后来又找到了梅尔生前写的日记,看到了他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说的对,我确实曾想过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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