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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管家闻言随着张家赌坊的人离去。

“娘啊,您这……这可如何是好。”钱老大皱着一张脸搓着手。

唐晓乐不应他,转而对身边两丫鬟说:“添香扶我去正堂,玉竹去给我弄点吃的。”

“奴婢这就去!”玉竹拍着头,“都怪奴婢这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说着急急忙忙跑去厨房。

好不容易走到正堂歇了脚,见送走了张家人疾步而来的钱管家,唐晓乐便吩咐道:“钱丰,叫上各院的少爷小姐全部到正堂来,老三要是不过来就给我绑来。”又对钱老大说:“老大,你去把你爹的牌位给请过来,老二去请林姨娘过来。”

玉竹很快将吃食送来,唐晓乐小口地喝着粥,体力也恢复了些。钱家老老小小陆续而至,待人来得差不多,便让玉竹把剩下的吃食端下去。

唐晓乐坐在右边上位,左边上位放着钱老爷子钱顺的牌位,钱老爷子的妾室林姨娘坐在她边上,钱丰则站在牌位旁,其他大大小小的人站在两旁,钱老三钱钧豪一奔来就跪在唐晓乐跟前哭得不能自已,“娘,我知道错了,娘,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赌了……”他这一哭嚎,媳妇闺女也跟着跪在一旁哭。

唐晓乐皱着眉头,揉揉太阳穴,厉声道:“老三媳妇你们站着去,老三去跪你爹牌位,再哭一声就把嘴堵上!”

见人挪开,唐晓乐眼睛扫过众人。

“娘诶,您可不能把宅子给抵出去啊——”

就在这会儿外边响起一女子的呼喊声,人未至声先到,原来是今天顺着丈夫的意思回婆家探望的小女儿钱瑜大着肚子拉着女婿陈家升赶回来。

唐晓乐头疼,这锅背的一大家子还不能跑路,看着钱瑜自是十分嫌弃,“行了囔囔什么一边站着。”

钱瑜还欲说话就被陈家升扯着衣服才噤声,扭捏地找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既然都到了,今日就当着你爹牌位的面把事都给解决了。待会儿我说什么你们只管听着,想说什么都得给我闭嘴,否则就给我出去!”唐晓乐冷眼扫过不安分的,才说:“事已至此,张家赌坊也是有背景的,这宅子是没法保住了,这么些年咱家也是家财散尽,我名下的目前也就两个庄子,两个门面,今儿个我就出个题给你们选:一是,我们一家老小搬去城东的庄子去住,那儿地方大,重新开始。二是分家,卖了城西的庄子,家里有多少银钱,你们只管平分,也别惦记我老婆子手里其他的了。分家了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人,我老了病了也不需要你们养,同样你们有个头痛脑热的也别求到我这儿来。”唐晓乐抬眼扫过几个子女,又说:“如若不分家的,那以后还是我说了算,喊苦喊累的自己兜着。现不同以往,没的娇气。”

钱老大并妻儿率先跪下来,“娘,您这不是折煞儿子,儿子不同意分家!”百善孝为先,母亲健在,哪有分家之理。

“娘,您说的什么胡话呢,儿子也不同意分家。”钱老二一家也跪了下来,钱老二媳妇程氏涌着泪抱着一儿一女,“是啊,娘,万不能叫慈儿宇儿没得孝顺您啊。”

钱老三虽然心里头算计着分家能分到多少钱,但也不敢吭声。

唐晓乐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林姨娘,“婉娘,你也看到了,我这些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咱们家乌烟瘴气,你可有想法?”

林姨娘生得柔弱,脸无多少血色,才四十岁的年纪一头青丝竟白了一半,她回以一笑,“夫人,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早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自是支持你的决定,你可别嫌了我才是。”

唐晓乐撑着疲惫身子也不愿多说,随即开口了结这事,“既然都不愿意分家,今后胆敢忤逆的皮都给我绷紧了!”说着拿起桌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摔,碎一地的声音顿时吓到了没有防备的所有人。

唐晓乐也没管,自顾自地安排着,“钱丰,你清点府里头的总人数,再安排些人先往庄子里收拾收拾,往外头请些壮实点的男丁把需要的家具从府里头搬过去。过两日你去典当行请个掌柜过来,府里总归值钱的东西还是有些的,该当的当掉也是我们以后生存的本钱。”说到这,唐晓乐想着沉默了一会,“后头花园里那片玫瑰请花匠过来移植到庄子里,你看着安排哪边合适,其他花啊果树啊那些有点价值的你也看着全部移植。”

“是,老夫人,我这就去安排。”钱管家听这吩咐心中立马有了规划,领命道。

“去吧。”说完唐晓乐又看向众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精贵的少爷小姐,把各自的屋子都给理清楚了,庄子住的地方就那么点大,该带的不该带的该当的不该当的我也不多说,你们心里头得清楚。”

第3章 第三章

钱家祖上都是小商户,一直到钱顺(原身丈夫)他爹那代闷声发了大财,钱顺爹有二子一女,钱顺排老二,老大钱铭自小学业好,钱顺爹为了摆脱商户名,一颗心扑在老大考取功名上,对老二自然放养,钱顺自知不是读书的料,便把心放在自家产业上,蒸蒸日上,遥记得钱家小女钱衣出嫁时十里红妆的场面。钱铭进士落榜后加之钱家填了不少钱才被下放到北方清知县做知县,钱衣也下嫁同城家徒四壁的陈秀才家,女儿出嫁后,钱顺爹娘拍拍屁股随老大去生活。钱顺生意越做越大,很快在明城富家排上了号,便在明城置起了大宅子,每年支撑爹娘兄妹好几千两。只可惜天妒英才,钱顺三十六岁那年喝高猝死,留下其妻唐氏并三儿一女。

钱家一下子失去顶梁柱,十七岁的大儿子钱钧敏婚事搁下不说,父母嫂妹更是为了家产蜂拥而至,不仅将府上现银收刮了去还夺了几处房产,酒楼营生更是被妹妹钱衣强占,最后留给孤儿寡母的原本气派如今苍凉的大宅子,两处田庄,几间店面,要不是钱庄里存着署名唐氏的一些银钱,只怕也留不住,唐氏拖着病身眼瞧着守不住丈夫留下的家产,果断分家,自此恨上丈夫这些所谓的亲人。

生计重担落在肩上,原本没为丈夫分忧过,只能从头学起,幸好还有钱顺的左膀右臂钱丰在,林姨娘也在一旁帮衬。只是没想到因此小儿疏于管教,养成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性子,惹是生非不说,后面还染上赌瘾,几番为其偿还赌资,钱老三没吃多少苦头也不知悔改,最后惹了笔大钱居然连宅子的地契都偷了去抵押给了张家赌坊。

这些年守着家业,几个孩子也没一番作为,生怕坐吃山空,钱老夫人就没敢停下脚步过,只是她资质有限眼光不够长远钱家始终没再立起来,加之因丈夫去世就落了病根,操劳十一年已是疲惫不堪。眼下竟然连大宅子也没守住,钱老夫人眼一黑人直接倒下,这病来势汹汹,几番医治,身子病情倒是稳定下来,只是人几天也不见转醒。张家赌坊当时听闻也怕晦气,惹上官司,见半个月都没消息这才上门要债。

唐晓乐一想到这些头就疼,脑子里各路官司。就在刚刚往镜子前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这钱老夫人完全一张死人脸,身材瘦得快要皮包骨,蹉跎得老了十岁,一身黄皮实在没眼看。

唐晓乐深呼吸了几口气,命人不要打扰便往床上一躺,心想还是睡死过去吧,这并不是她想体验的生活。要说这原身不是没有执念的,一心为了这个家,也为了给死去的爱人一个交代,唐晓乐的心境虽然受她影响,性子也因继承了她的记忆,几番交错一时易怒易火。这会儿窝着火睡了去。

一睡醒来时天都黑了,见她醒来,赶回来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劳妈妈张罗吃了顿晚饭,唐晓乐也有了点精气神,听钱管家前来报备搬家事宜的准备情况,颇是满意,便把权限给了他,并让他不必顾及什么少爷小姐身份的,不听话的只管绑来她跟前说事,而她打算先行一步搬去庄子里,思考往后的路。

钱府这么大动静张家赌坊当然气绝,却也无可奈何,这地契上也没说包含这些东西啊,咬牙切齿,这钱家果然要搬得干干净净!

府里头钱管家井井有序地安排这些事,过了两日唐晓乐就先搬去了城东的大庄子,庄子里有三百亩的地,有个主院,主院右边有三株桃树和不小的空地,再过来是田庄负责人的小院子,还有一长排庄稼民农的屋子,主要农作物便是水稻、小麦、地瓜,其他种植部分只够自家吃的菜园。

庄子的管事是劳妈妈的丈夫田管事,他们一家老小都住在里头,唐晓乐一来,田管事就前来拜见,说着这两日主院的打扫情况,还有陆续搬过来的家居摆放,因这次下人全过来了,主院自是不够人住,就先安排去住农工房。

“钱管家有提议说主院扩建,还让老奴与您商量。”

唐晓乐一路过来注意到格局就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除了院门口都围着屋子,思量了半响说道:“旁边再建个院子,这两天你就安排人过来动工,报个价上来。”说了一会儿,便让人下了去,又让玉竹准备点清粥小菜。身体不允许,唐晓乐撑着头,心想调理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在答应张家赌坊七日内钱家陆陆续续搬来庄子里,田管事负责分配住宿事宜,钱管家清算了典当银两又忙着妥当移栽花果树。

院里乱哄哄的,由奢入俭难,抱怨声不断。唐晓乐嫌吵,放话再挑剔就滚出去,果然安静了许多。半躺在床上懒得理会,这几日列了几道养生膳食让玉竹琢磨养了身体,气色也好了些,就是人还不怎么使得上力气。她活了二十八年就没工作过,没为钱发愁过,结婚前爸妈宠爱,结婚后老公放纵,随心所欲,现在人生大反转别提有多糟心。她不是钱老夫人,但她知晓她的遗愿,而现在钱家对于她不是义务却也成了责任。

钱老夫人现年四十四岁,受尽生活磨难,身体病弱,容颜衰老,这些都是生活精致惯了的唐晓乐没有办法容忍的。她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原主,回想车祸瞬间时,她选择活下来,那么就要有活下去的资本。

终于到了饭点,一家子齐聚的时候,在这之前都是各房各吃各的。一桌大大小小十六个人。

钱老大与媳妇郑氏育有两子,长子钱书应现年七岁,二子钱书宁五岁。钱老二与媳妇程氏生有长女钱慈七岁,二子钱书宇四岁,当年钱顺早逝,钱老大和钱老二因守孝成亲较晚又在同一年娶妻,故钱慈还长钱书应两月,排行老大。

而钱老三此时唯唯若若坐在位置上,旁边是他媳妇王氏抱着三岁的女儿钱莺,两人成亲三年才得一女,因而王氏很是宝贝溺爱。小女儿钱瑜从小骄纵,眼高手低,一直到二十岁已无人求娶,钱老夫人只好强行给她招了大她两岁因一家穷苦而无人问津的上门女婿陈家升,钱瑜还因此闹了一阵子,好在陈家升还算一表人才,为人体贴心细,如今才怀有七个月身子。

唐晓乐坐于主位,身边坐着林姨娘,与钱瑜中间位置隔着表小姐李仙儿,李仙儿是钱老夫人早年病逝的娘家妹妹的女儿,却时常被丈夫再娶的继室明里暗里虐待,钱老夫人在得知后便把李仙儿接到身边抚养至今,也有五年之久。

看着几个娃娃,唐晓乐不免想到自己才两周岁多的儿子王小熊,叹了口气,在几个儿女开口前淡道:“先吃饭,饭后我有话说。”平日里钱老夫人当家,虽然因精力有限对待子女不免放纵得多,但颇为严厉是以威严尚在,所以也就没人吭声,待她动筷,也因着搬家饿了大半天都纷纷吃了起来。

下人撤盘后,唐晓乐让人将钱管家和田管事喊来,准备将这几天思考的东西捋一捋,人齐了便道:“这几年我不说你们心里也清楚我们钱家是一年不如一年,原先有你们爹留下的大宅子撑撑场面,外人看我们不至于那么落魄,前几年庄子收成不好,卖掉的那几个门面你们可还记得?现如今只剩下德顺布行和德顺粮油,生意好不好你们心里也有数。总之坐吃山空说的就是我们钱家!不想承认我也得告诉你们,你们再也不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我们钱家没了银子,被看不起是其次,想想书应好不容易读的私塾,慈儿请教的嬷嬷,还有日后说的亲事……”不意外看到一张张面面相觑恐慌不安的脸,在这年代商户再富有都比官府权贵矮一截。

唐晓乐是恨铁不成钢的,同情钱老夫人,子女就跟嗷嗷待哺的大头娃娃似的,三个儿子居然都是啃老的公子哥,也不怕把锅底吃穿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儿女,声音低沉,“娘为了你们这些个不成器的操劳了大半辈子早就该享清福了,我也不指望你们有什么作为,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也该学会承担责任,担起家里的生计。”

钱家的财政从来都是透明的,钱老大作为长子听到老母这么说看着她大病一场的虚弱体态自是十分羞愧,不顾桌下郑氏的拉扯,“娘,您只管享福,儿子……儿子听您的!”他涨红着脸,弱弱地说:“只是儿子没赚过钱,还需娘指教……”

“娘,我和大哥一样,听您的,早日让您享享福!”钱老二也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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