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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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三分惆怅几分落寞,一坛美酒下肚,大梦三生,便也可一笑而过。

李倓笑纳了美酒,木舒便告辞离去,离开时只见李倓一掌拍开了封口,均出一壶美酒,自斟自酌,眼角眉梢,竟是一派悠远的温柔。

木舒将要跨过门槛,却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轻轻的叹息,几乎像是无意识的呢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你说,你将来会不会也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一棵树,将其化为菩提呢?”

木舒不答,只是头也不回地迈过了门槛,字正腔圆地道:“酒是好东西,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寄一坛,浅酌几杯总不会有事的。”

——喝醉了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所以你丫还是赶紧喝醉去吧。

“人生难得糊涂。”李倓把玩着装满美酒的白玉盏,轻啧道,“行吧,记得每年一坛,哪年缺了,我没准就不糊涂了。”

木舒只当做没听见这威胁,裹着斗篷一阵风似的跑了。

回到了住处,木舒翻看了楚云清给莫雨写下的脉案,询问过系统之后,便留下了调养的药物。莫雨体内的血毒,比之三阴三阳绝脉之体还要棘手,他是两股内息的交融而导致了脏腑不伤,但是却又在内息互相抵触之时神智不存。除非能够在同一时间完全消化掉两股内息,否则不管拔除哪一股内息在先,另一股内息都会因为失去平衡而导致错乱,轻则经脉俱废,重则爆体而亡。

就这么个棘手的情况,能逼死全天下所有的医者了。

但是木舒则没有这个烦恼,太极阴阳调和之道,修真界应对这情况真是再熟练不过了。

木舒给莫雨送了一个阴阳八卦图的项链,塞给他一大瓶黑白两色的糖豆,慈爱地道:“一天两颗,药不能停。”

抱着糖豆瓶子的莫雨面无表情:“……”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头呢?

将药物送出之后,木舒便点开了自己的个人面板,从安禄山死后便暴涨的气运值再次高涨了一大截,终于攒到了足够她康复的量了。只是气运能确保她即便摆脱尸蛊也不会因此而丧命,但后续事宜还是需要唐无乐接手,真正将她转化成药人。木舒找到了叶英,小心翼翼地说清楚了自己的目的,确保木舒的确是调养身体而不是再次以身涉险,叶英总算是答应放行了。

“半年后,家中摆满月酒,大哥希望你能到场的。”叶英如以往一般轻轻拍抚着木舒的脑袋,语调是微不可察的柔和。

木舒笑着回蹭了一下兄长的掌心,平静而又坚定地回答道:“我一定会回去的,健健康康地回去的。”

木舒随唐无乐一同离开,寻了一处无人的山林,结庐而居,倒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的生活。木舒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写书,如今的九天名存实亡,即便是李复与多多都有几分想要终结九天存在的意思,木舒觉得安史之乱结束之后,一切也差不多都该走到头了。

诸事了了,尘埃落定,这一段时日可以称得上是木舒最为舒心恬淡的日子了,没有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平静得令人眷恋流连。

心绪的平静,笔下的文字却化作了最为壮丽的波澜潮浪,在风雨飘摇中描绘出了最为壮阔瑰丽的江湖。

木舒以章节作为单元的小故事,从杨贵妃和玄宗的爱情,到李沁远嫁吐蕃;从藏剑霸刀的恩怨,到昔年神算一家的满门被屠;从天下奇人之二的方乾与拓跋思南,到那个随姐一同远赴吐蕃却被李守礼看上的小小少年。

从开元到天宝,从南北朝到唐,从浩气盟到恶人谷,从长安到洛阳,从河北到蜀地,天下风云,尽敛于此。

乍看之下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没有关联,但等合上此书,才惊觉环环相扣,处处牵系,黏连不绝。

这是天下的故事,是这片歌舞升平的大唐盛世。

是她隔着千年的岁月,踏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唐。

第一百七十章 完结章一诺终身

春深雨过西湖好,百卉争妍, 蝶乱蜂喧, 晴日催花暖欲然。兰桡画舸悠悠去, 疑是神仙,返照波间, 水阔风高扬管弦。西湖几多美景,杭州几分秀色,任前人后人搜肠刮肚, 穷词繁语, 亦述之不清, 言之不尽。

太原风雨飘摇,洛阳战火不休, 江南水乡之地却未被硝烟惊扰, 依旧如画中山水, 毓秀钟灵。如今战事稍歇, 前日又下了一场绵绵春雨,新生拂去了破朽, 浇熄了硝烟, 湿润了土地。有人梦中惊嗔着侬侬软语, 吹拂起西湖河岸上的绵绵柳絮。

“英台, 上虞县祝氏女, 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 字处仁——”

“欸——这唱的是什么?”

“愚了不成?是《梁祝》啊。”

“是梁祝,如此,怎的不唱文华郡主出塞,贵妃醉酒羞花了?前些时日,不是刚唱到天幕未晓,郡主临终托命吗?”

“唱不得了,唱不得了。”文士打扮的江南才子摇头晃脑,口中却是叹息不止,“前些时日发生了那等大事,圣人禅位,皇太孙登基。先生的故事再好,也说不得了,你若想知晓后事如何,便去书坊楼阁走走,没准能寻到未售的《枕墨集》呢。”

“阁下可别打趣了,如今哪里还能寻到先生的新作呢?倒是金云书斋还有两本,却只借不出,好些人不见天似的埋在书斋里誊抄,转手也能赚好些银两呢。”搭话的少年容貌稚气,话语中带着三分抱怨,满是遗憾,“上回才刚听到郡主乱军中流矢,天晓留遗愿呢。只是可惜……皇太孙登基,成了圣人,就无人可演‘建宁王’了。”

此事说来话长,只道建宁王李倓镇守洛阳,击溃狼牙残军,收复了大片失地之后,便当真亲上长安请罪,端的是克己奉公,臣子本分。按理来说建宁王守住了洛阳,击退了叛军,其功赫赫,即便功过相抵,也不过不失。谁曾想到太子李亨竟视其军功于无物,不顾朝堂谏言,将建宁王下了大狱,择日问斩,对着建宁王的态度简直不像父子,反倒像是仇人。

百姓不明事理,一昧为建宁王喊冤,而那些朝堂中门道清的官员却是颇觉心寒,功高震主,连自己的儿子都容不下,又怎能祈祷这样的一位太子在登基后能容得下将帅臣子?即便当真心怀杀意,也不应在这个当头便要问斩功臣啊。

然而,李亨并非蠢人,他只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惯来藏拙的三子已是羽翼渐丰,潜龙出动,今时不杀……日后,便再杀不得了!

李倓与李亨的父子相争,最终却止于玄宗之手。

本来因为“吐血心衰”而被“安心休养”的玄宗不知为何苏醒,在高力士掌控的神策军帮助之下重夺朝堂,不仅扑杀了太子党羽的气焰,还恢复了旧时英明睿智的政权手段。杨贵妃不在身旁,自己又已是病骨难支,恍如大梦一场的玄宗重振朝堂,痛斥太子欺君罔上,不孝不慈,难堪大任。之后便废除了李亨的太子之位,下了罪己诏,另立建宁王李倓为皇太孙,并禅位于李倓。

玄宗英明了半生,糊涂了半世,在最后,却又复而清醒,为天下选择了适合的君王。

而扶苏的《枕墨集》,便是在建宁王李倓被下狱的那一日布告于世的。

世有太守南柯一梦,陆生亦有邯郸黄粱,《枕墨集》写的便是一人睡于墨香绕梁的书屋中,窥见的一个个红尘故事。这等匪夷所思的文作行事本就带着几分神鬼异事的新奇感,而那些故事的描写皆精致细腻,情态动人,心绪灵透,仿佛亲眼所见,感同身受。于是文字化为了现实,句句入心刺骨,如纺纱女绣花,慢条斯理,横来竖去皆是情仇恩怨,离合悲喜。

一个个看似细腻也看似毫无关联的故事,最终却串联在一起,织成铺天巨网,罗拢出大唐的朝堂与江湖。

九天的身份,第一次被摆放到了明面上,李倓身为钧天君却不得为帝的守约也被摊开在全天下人的面前。

朝堂江湖,哗然一片。

眼光锋锐的,早已看出扶苏这本书抒情亦叙事,为的是保住“择日问斩”的建宁王的性命,对此便选择寡言,不再言语。可李亨不喜反怒,杀意更盛,与他而言,九天中所谓的“钧天不得为帝”的誓言根本不得作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倓若要反,谁还能反抗他不成?除了愤怒,便是忌惮,一个被打压了半生满心不甘的太子,一个皇位唾手可得近在咫尺的太子,他咽不下这口气,也低不下头颅。

因此,太子输了,有了之后的皇太孙,有了之后名正言顺的禅位,大势已去,再不由人。

伴随着皇太孙登基,《枕墨集》的名扬四海,同时到来的,还有九天的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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