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这不能怪朱伊到今日才思考谢邵对她有何想法, 丢剑穗子那年, 她尚未满十四, 但谢邵当时二十三了,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个温柔的大哥哥,言谈行事可半分没有叫人多想之处。
陶扇突然问:“姑娘这个月的小日子何时来的?”
朱伊道:“我每月皆要推迟,这个月还没来。今日小腹有些坠胀,想来快了。”
“那不是推迟十来日了?”陶扇心下一紧,忙捉了朱伊手腕,朱伊怔了怔, 她倒还未往那方面想,也跟着有些紧张。
朱伊见陶扇重新舒展眉头,才松了口气。又问:“陶扇,我看书上说,我这样的信期不准,又体寒,很难有孕是吗?”
陶扇安抚道:“无事的,姑娘只要坚持吃奴婢制的药,奴婢有信心一年内让姑娘的信期正常,体质也不再虚寒。”她将时间说得久些,不敢托大,以免公主届时失望。
“况且等大师姐上京,世子多半会让她为姑娘……”陶扇蓦地顿住。
“无事。”朱伊微笑:“你师姐上京是为给我姐姐治头疾,我很感激。”
陶扇放下心来,看来世子已与公主说清楚。
另一边,李敬宗从谢邵帐里出来时,望着昏朦长天尽头那一轮金红落日,一时有些失神。
官场上人人皆知,他李敬宗连中三元,却无人知道,他在沂东老家时得高人指点,习过相术,这也是他在仕途之外最热衷的嗜好。
这些年但凡遇到能稍入他眼的人,他都要暗自观其面相。今日见到这谢氏两兄弟,却让李敬宗心惊肉跳。
这兄弟二人风采明赡,皆是翱翔于天的人物——尤其是谢映。须知观相之术,下等看貌,中等看气,上等看神。他方才细观此子,神若日照月辉,绝不会屈居于任何人之下,指日登极,贵不可言。
难怪,难怪皇帝要给他下那样一道密旨。这空气明明冷冽干燥,李敬宗却往额头上连连抹汗。他又回头看了军帐一眼。以谢家如今兵力,他所预见的,非是不可想象之事。先前他是一心要按密旨行事,见了谢映本人之后,他竟受到动摇。
从方才的共议,李敬宗也看出来了,谢映沉稳持重,且颇为怜恤士卒。他原以为,以谢映的年轻气盛,又有卓世功勋,定会视这帮山匪水寇为乌合之众,直接入山,踏平寇寨。
但谢映却只道以商队与货船诱之,在焦山与白鹤峡同时设伏,再派一队人马直捣老巢。李敬宗这些年为焦山寇患焦头烂额,这回总算看到曙光。此次成功,他应当就能回京。但李敬宗却始终忐忑。
李敬宗出了营寨,马车往石康返回,行出一程却突然停下。他心里已有预感,没有问车夫为何停下,直接打开车门。
前头坐在马背上的年轻男人,可不是谢映?
谢映被李敬宗请进马车,他微笑道:“李大人。”
李敬宗忙拱手回礼:“世子。”
谢映缓缓道:“李大人三元及第,学富五车,乃是宰相之材,居然因为令公子一首打油诗,在湖州一待便是八年,实是让人可惜。”
谢映话虽短,涵义却有几层,李敬宗懂了,谢映早知皇帝想在湖州除掉他,但湖州的南门永衡镇,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看来谢映是有备而来。他若是不归服谢映,怕是他不成器的儿子连打油诗都做不成了。
李敬宗长长叹口气,此子如此年岁,一身的气势竟能影响他这不惑之年者的心智。即便他不精相术,浸淫官场多年,也该知……
罢了,罢了。
一番长谈之后,李敬宗立即按照谢映的要求回去布置货船事宜。
陶扇服侍着朱伊重新穿戴整齐,出了大帐,正要叫传晚餐,却见盛岭大步流星走来,他身后一个兵丁押着名双手被缚的女子——竟是瑶宁!
原来,谢映去谢邵那里议事之前,先去了盛岭处,命他绑了瑶宁进行处置,且需向朱伊赔罪。
瑶宁见到陶扇,大叫“师姐救我!”陶扇只摇头叹息。
盛岭命那兵丁等在外头,亲自将瑶宁提进帐中,对瑶宁道:“跪下,给姑娘赔罪。”
瑶宁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在盛岭森冷目视下,不情愿地朝朱伊下跪,颤着声道:“姑娘,我知道错了,我并非有意对你编造胡话,而是真以为世子与大师姐曾在一起,才有那样一说,我只是爱多嘴,并无坏心。求求你原谅我的无心之过,别让世子将我送走。
这瑶宁当自己是傻子么?她是无心的?连这时来认错也不诚心悔过,留下必定是祸害。朱伊便冷淡道:“你是谢映的人,如何处置你由他决定,求我也无用。”
瑶宁道:“有用的,姑娘。世子一定不想发落我,只要你说一句不追究,世子会原谅我,求你了姑娘!”瑶宁知道,医术精湛的医师难得,培养不易,世子对他们向来厚待。
朱伊只道:“带下去。”
盛岭便抓起瑶宁向帐外拖行,瑶宁这才真怕了,她恨朱伊毁掉她的前程,恨陶扇居然不帮她求情,快行至帐门时突然破口大骂:“世子就是贪你这身皮肉玩弄你罢了,还有陶扇这个下贱的——”
“这是世子妃!我都不敢对姑娘稍有怠慢,你竟敢如此冒犯!”盛岭大怒,一个巴掌下去,登时将瑶宁的脸扇得肿成了馒头。
盛岭喝道:“世子原要放你一条生路,毕竟南瓷姑娘教导你不易。谁料你活腻了。”
瑶宁听见顾南瓷之名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对,对,大师姐不会同意你们处置我!世子不能这样对我。”
瑶宁被盛岭迅速拿帕子堵了嘴。盛岭对朱伊道:“姑娘,卑职这就带瑶宁下去拔了舌头。再等世子发落。”
盛岭极为懊恼,他就在这里,居然让世子妃受辱。任何人都不曾想到,这瑶宁居然会疯成这样,就连自认为了解瑶宁的陶扇都一脸惊愕。
“慢着。”朱伊突然站起,走到瑶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眼睛都红了的女子。
“瑶宁,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不该肖想根本无意于你的人,你若安分做个医女,谢映不会亏待你。卑贱的是你,而不是我,若是谢映对我如对你一般连正眼也不看,我绝不会对他有任何痴想。”
“我也有错,我先前居然没看出你喜欢你主子,险些受了你的挑拨。”朱伊朝瑶宁笑了笑,果然,这个笑容让瑶宁比万箭穿心还难受,愈加愤恨地瞪着朱伊。
瑶宁被带走后,陶扇道:“姑娘……”她怕之前瑶宁骂朱伊的话令她难以接受。
朱伊知道陶扇担心什么,道:“我没事。”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住,她如何与谢映在一起。其实,用言语就能真正伤害到她的,只有谢映。
她很清楚,既然她想嫁给谢映,那瑶宁这样的女人,不会是最后一个。
朱伊自幼长于宫廷,眼中见的是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耳边听的是家中美姬成群的权贵,知道哪怕不是谢映,只要她将来嫁的是任何一个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不可避免会遇到想要同享她丈夫的女人。那些女子即便不是为她丈夫本人,也要为她们的娘家和自身的荣华富贵。
就算是皇帝把她嫁给别的藩王,也是一样的。
朱伊淡笑道:“陶扇,去叫晚餐吧,的确有些饿了。”见朱伊有心情吃东西,陶扇这才放心出去。
这时节天黑得早,天空已暗得浓稠。朱伊放下碗筷时,谢映还未归。她身上不适,便哪也不想去,在帐中看书等谢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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