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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孩儿了。”萧骏驰将手落在她的小腹处,道,“不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他这样一说,姜灵洲倒是反应了过来,脑海里陡然一片空白。继而,便是如海潮般漫开的欢喜。她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径自坐了起来,捻着佛珠连说了数声“佛祖保佑”。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候有了身孕。

忧虑与喜悦,交织着涌入心底,叫她心绪变幻不停。

“恰逢多事之秋,这个孩子……”姜灵洲有几分忧虑,“妾身着实是怕不能护他周全。”

“怕什么?我在。”萧骏驰不以为意。

他抚了下王妃的手,道:“我早就想着还政于武川,只是他行事放纵、难成大器,我才迟迟不松手。如今我犯下大错,恰好将这摄政之权还回去,留下费先生他们辅佐朝政,而我便管自己回竞陵去,也好做个闲散王爷。”

他话说的简单,可做起来,又岂有那么轻松?

他虽名声赫赫,可此次到底是犯下了大罪。若非这满城文武抵力进言,萧骏驰又手握重兵,他也不会得此殊遇,竟可全身而返。若是说难听些,他这便是已凌于帝王权威之上。

没了这摄政之权,只余兵权,萧骏驰可还能如以往一般,出入无虞?

只怕毫州王与萧武川时时刻刻会盯着他,只等着逮着了机会,就让他死亡葬身之地。

姜灵洲眉心微蹙,忧虑道:“可是,王爷,若是离了太延……”

“王妃安心。”萧骏驰捏了捏她的掌心,“实话实说,本王也有一桩不得不做之事,须返回竞陵去。若是此事不解决,只怕武川会一直蒙在鼓中,对我记恨非常。从前我道他只是口头说说罢了,这一回,方知他是恨我入骨。”

姜灵洲心底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先帝”、“姚家”、“祆教”等词,便猛地窜入她脑海里来。于是,姜灵洲问道:“事关先帝之死,是么?”

“是,王妃真是聪慧。”萧骏驰夸了她一句,便道,“夜已深了,王妃按捺些,好好休息。便是不保重自己,也要替孩儿想一想。”

既有了身孕,她也不可任性,于是便依言洗漱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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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姜灵洲用早饭时,便听下人说了这太延城里的事儿。因萧骏驰犯上,陛下震怒;萧骏驰自请卸去摄政之权,重回竞陵封地去。过不了多久,宫里头的人便会来卸了这摄政王府的匾额。

陛下虽重掌朝纲,可萧骏驰却留下了四个佐政大臣,在旁辅佑。这四个人皆是两朝老臣,极擅理政,想来有此四人在旁辅佐,也不至于朝纲败落。

太延城中,一时风雨动荡。

在这片风雨之中,萧骏驰却催促起府里的下人收拾行李,打算带着王妃回竞陵小住一段时日。一来,他有事要做;二来,太延城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能给人平添烦恼,着实不利于养胎。倒不如趁着姜灵洲月份尚轻,赶紧回到自己的地头去,好生养着。

姜灵洲有了身孕,自然无人敢让她操劳,她只需要在旁看着众人忙进忙出罢了。

离出发前一日,她去书房转悠,却见着萧骏驰的桌案上,散乱摊着几本辞书,另有几张薄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他那万人相争、以金论值的字。仔细一看,原是些横七竖八的名字。

珠玉为佩,叶茂为蓁,取作佩蓁;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取作温淑;江山如画,河川似锦,取作如锦……

看来看去,竟都是些女孩儿的名字。

想来,他只想要个漂亮的小姑娘,而不要闹心的儿子。

姜灵洲一页页掀开,唇角渐渐带了笑意。萧骏驰写了那么多页,显然是对这些名字不甚满意。于是到了末页,他写了个“春儿”。这样寻常且没新意的名字,也亏得他取得出来。

大抵是因为,那孩子当在春日出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了,就是萧春儿了!男孩也叫这个!【美滋滋】

贱名好养活!

祆教疑踪

第59章 寻常人

含章殿内, 药味弥散。

向来满室缱绻的殿内,却少了檀板笙琶之声,落寞了不少。鹦鹉笼空空如也,向来被主人爱重的金挑牙鞘亦被束之高阁。明黄帷帔下,隐隐传来几声咳嗽, 刺耳得很。除此之外, 清清静静的殿宇里,只能听得不知何处的迟迟花漏之声。

萧武川倚在榻上, 翻看着手中书籍。他起先翻的是一本《鬼志》, 后来便干脆从枕下抽出一本《春秋》来。不消一会儿, 便已看过了三四页。

这些书他早就倒背如流, 再翻也无甚趣味。

“陛下,”内侍刘公公在帷帔外轻声道, “是时候服药了。”

“进来罢。”萧武川搁下了手中书, 问, “如莺怎样了?”

“谢美人已醒了过来, 但据太医说,还是需要好生将养着。”刘公公躬着腰,语气里有惋惜之意,“没料到那竞陵王妃身边的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却是那么大。只是可惜了美人了,这回必然会落下个疤来……”

这谢美人也真是倒霉,回回受伤都伤着脸面;偏偏破了相, 陛下却依旧怜爱无比。

“醒了就好。”萧武川接过药碗。从前他身边向来有着如云美人,几时自己冷冷清清地喝过药?于是他张了张口,道,“宣王嫔来……”

“哎哟,陛下。”刘公公却苦着脸,道,“您忘了毫州王的吩咐了?在陛下龙体痊愈之前,是万万近不得女色的。王爷也交代了,让那些妃嫔们安分些。”

萧武川的手微微一绷,白瓷药碗竟在他手中碎裂。褐色的药汁洒了一枕一席,也浸透了他身上的明黄衣袍。一个不小心,碎裂的瓷片竟割破了他的手。

“好……好一个,毫州王。”萧武川喃喃地念了一句,陡然咳了一声,又靠回了枕上。

“陛下!陛下哟……”刘公公连忙收捡起碎瓷片来,急的团团转,“奴才去喊太医,再给您取一碗药来!”

“一点小伤,不碍事。”萧武川却说。他望着漆红绘绿的屋梁,俊美的面庞露出茫然之色。这一瞬,他忽得不知自己这些年是在做什么了。

他少时有两个伙伴,是毫州王从官家摘选来的,活泼爱闹、聪敏心细;一个通晓这太延城内有何妙地;另一个则擅射猎骑马,常常带着萧武川去后山偷偷行猎。年少时玩伴在侧,无忧无虑的日子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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