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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县衙

“你刚才说衙里还有一堆事要做?”崔瑛转移话题道,关于军人地位的改善,他暂时只在心底列了一下计划,具体的措施还需要财力和纪律做基础,起码要到秋收后才能逐步实施。

“是啊,先生,”张雷翻了一个白眼,“您自从来六安之后,先是四处走走就花了半个月,又弄了夏税的花样,还把县学生们弄去教书了,但就是没升堂啊!之前大家忙夏收,也没空打官司,现在夏收也结束了,有事的可不得到县衙接着打官司吗?”

“你小子最近本事看涨啊?”崔瑛笑眯眯地往他头上敲了一记,“都学会跟为师翻白眼了!”

张雷从十岁出头就在崔瑛的私塾里念书认字,崔瑛进京后,他就在崔瑛的小私塾接着教人识字和打算盘,平时书信往来不断。这种生活环境太过单纯,造就了张雷比较单纯的性格,最近普及教育的任务给崔瑛分配给了县学生,张雷就被崔瑛带着处理一些杂务,增加一些见识,为后面的科举考试积累一些理事的能力。日子处的久了,本来两人年纪差得就不远,师道尊严就慢慢处成了亦师亦友,张雷的性格也快速成熟了起来。

“您还是赶快去衙里把县中事务梳理一下吧,您到处乱跑,把事情都甩给叶先生,叶先生最近看人的眼神都冷飕飕的。”张雷拉着崔瑛快速地向县衙走去。

六安的县衙就在六安县城的正中间,面南背北,与如今繁荣的主街道相比,县衙从围墙到门檐都有些破落。中国官场自古就有官不修衙的古训,好像只有衙门斑驳,才显得为官清廉似的。

崔瑛无意违反官场的通行准则,但采光一般,夏天还经常有股子霉味儿的县衙也实在不得他喜欢,所以除非必要,他通常不想在衙门里待着。

县衙的大门大开,两个门子懒懒地躲在屋檐底下打瞌睡,里面是一条去年秋天打好的水泥路,与门外连小摊贩都不敢靠近的冷清不同,门里两侧的六部典房中间,来来往往的书吏抱着卷宗一溜小跑,有低声细语的,有高声叫骂的,热闹得很,看起来也忙碌得很。

没有升堂办案,正堂自然没有人,两边偏厅却人声鼎沸,崔瑛示意张雷悄声,轻手轻脚地靠近偏厅。

“凭什么这笔钱不全拨给我,”工房的典吏脸红脖子粗地喊道:“脱粒机推广是县尊亲自吩咐的,匠户们苦哈哈地忙了一夏天,竟不给工钱么?”

“匠户本来就得服役,免他们二十天的役就是了,”礼房的典吏顶道:“县学生们上山下河地去教那群泥腿子认字,不得给点补贴,起码不能让生员贴纸贴墨吧?”

“县学生哪里需要贴纸贴墨了?”这回顶话的是户房典吏,“打量我们不知道呢?县学生教认字就用一面墙和一块白垩就行了,那白垩咱们六安东山上一天能拣一篓子来。倒是三班衙役并书吏今年可没下乡,这帮壮汉子没了油水,后头糟蹋起东西来可就没数了。”

崔瑛听了一会儿就大致明白了,今年收完夏税,主薄算了算城门税、摊位钱之类的钱,发现比往年多了一注钱,这各房的头头都希望把钱挣到手里,这就吵了起来。

“县尊来了,不知您是怎么打算的?”叶知秋坐在上首,看见在外面的崔瑛,冷飕飕地问道。

“各房也把预算拿出来,我再裁度吧。”崔瑛看着叶知秋的表情,有点尴尬,转而对各房的典吏说道,“要写实价,我这县衙不是菜市,没有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规矩,估算的高了我就直接裁了。”将各房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崔瑛才有功夫仔细梳理县衙里的碎事。

来六安的路上崔瑛已经和叶知秋讨教过理政的事,到六安之后,崔瑛的主要精力先是放在了农业推进上,后是放在了县学教育改革上。然后又因为酒精的事关注了惠医署,总之崔瑛到六安上任也好几个月了,却还没正经在县衙里正经理过政。

叶知秋一开始就是带着皇命来的,不怕崔瑛不折腾,就怕他被俗务牵扯了太多精力,变成一个不功不过的庸官,所以平时一些零零碎碎的事他能代为处理的都处理了。

等前面这一拨事情忙完了,叶知秋看崔瑛这一时半会儿可能没什么新想法了,便将县里的日常事务再转给他——这也是柴荣父子让崔瑛当县令的另一个用意,培养他的决断能力和胆气。要是将好好一个人才养成了唯唯喏喏的小人,考虑到先皇后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同门遗孤,那就太对不起皇后了。

于是现在堆在崔瑛面前的,就是小山似的好几摞卷宗。

“先生,这一摞是县里从师公离开后攒下来没判的案子,不多,也就二十来件;这一摞是最近衙里请款的条子,总计一百五十六贯;这一摞是……”张雷在县衙里待了没几天,各项事务却也了解的不差了,他又和崔瑛处的时间比较长,已经很习惯接受崔瑛那种分门别类高效处理事务的思路,因此在崔瑛到县衙之前,他已经将琐事都归了归类,崔瑛只需要最后做出决断就好。

“多亏有阿雷你,要不然这一摞摞的卷宗可得多麻烦。”崔瑛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阿雷这次发解试若过了,进士科估计也就稳了,我看他任这一县之长,比你这甩手掌柜还合适些。”叶知秋见没了外人在,数落起崔瑛来一点都不客气。

崔瑛又与他斗上两句嘴,这才开始着手处理县里的事务。

县令是这个国家最基层的实权官员,古人常讲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也不是个玩笑话,在大周朝,一县之内,县令虽然没有执行死刑的权利,但想弄死一两家人,都不用怎么违反律法。

州府官员还有监察御史或者通判之来的官员制衡,也会有军政权利分立之类的分权设置,但在县里,县令几乎称得上大权独揽。县中没有军队驻扎,却有百十人的壮班,几十人的捕快,基本相当于民兵与警察,这些人在人口基数不过两万,各个村庄顶多一二百人的时代里已经足以控制全县了;城市建设、科教文卫、工农业生产、以及司法裁定全部掌握在县令一人手中,其他人都只是辅助官而已。一个普通百姓一辈子可能最远能到的地方就是县城,县令对他们来说就是天。

权利大,责任也不小,反正任何地方只要有匪类想杀官造反,首当其冲的就是县令,一县百姓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全靠县令去调节,若县令无能则恶吏横行,民生凋敝,若县令清明,则百姓安居乐业。

先看的肯定是案件了,打官司对于任何时代的百姓来讲都是一件成本极高的事情,能先解决就先解决了。

粗粗翻看了一下案件,没有刑事案件,民事案也多是某家擅自移了界碑,某家偷了某家的东西之类的事情;商事案有三件,俱是陈述被告违约的案子。没碰上什么奇案怪案,崔瑛心底松了一口气,对叶知秋道:“明日把这几家案件的事主都叫到衙门里来,一并处理了吧,别越拖越久。”

叶知秋点点头,张雷非常有眼色地出去通知典史——县里刑狱缉盗之类的事都由他负责。

然后是请款的条子,崔瑛可不是那些连家里菜价是多少都不知道的高官子弟,在各村之间跑了半个月,了解的不仅是各村特产,还有吏员的声评和当地各个时间的物价。只要瞄上一眼,那些明显虚高的请款便被他撇到一边去了。

“我打算整顿一下吏员,这许多人里有些名声实在不好,有些做事也是糊涂,还有些人不过是借了衙门的权利欺压良善,库丁、狱卒那边好像也不干净。以前是识文断字的人少,开革了这些人便无人可用,如今这六安县里可不缺能写会算的人,能者上庸者下吧。”

崔瑛说着,又瞄见几个平时只管打仪仗,执杖刑的皂役醺醺然走进衙里,皱眉道:“连衙役也要整治一番,不然不光无人可用,还要天天防东防西的,后面好些事都没法做了。”

“你注意分寸,官场上是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这些人要想做成事不容易,想要坏你的事,恶心死你却不难的。”叶知秋劝道,不如先写信与你义父商酌一二?

崔瑛对于吏员的恶行也是有所了解的,最经典的莫过于《红楼梦》里被属员坑了的贾政,上任不过一年,便因为被属员蒙蔽而被参回了京。这还是祖上当过官,有亲朋故旧的大族子弟呢,像崔瑛这样没什么根底的官员,吏员更是不放在眼中了。

“我有数,会写信与义父商议的,不过先从衙役整顿起吧,三班衙役不作反,那些文吏掀不起大浪来。”

崔瑛心里琢磨了一下,范军镇手下的兵他不能插手,先把这些衙役收拾整齐了,以后也有个模板可以说话。就算不把他们整治成现代帅气的人民警察模样,最低也得摆弄成《新白》里李公甫的整齐样来,那些衙役整日晃晃悠悠走路的样子实在伤眼睛。

第43章 衙役的军训

县衙里的衙役成分相当复杂,人数也实在不少,最体面的是皂隶,穿着一身黑衣,平时升堂时押送犯人、站班喊“威武”,偶尔官员出行,他们在前面开路举牌,所以都是挑选相貌周正,身高腿长的青壮充任。

次一等的是捕快,没案子的时候没什么事,一但有案子了,便要定期破案并押送犯人,这是油水最大的一个职务,但同样,责任也极大,到了期限案子破不了,这捕快也得当众扒了裤子吃些皮肉之苦。

最次的是壮班,每天要按时到岗,看守城门、仓库、监狱,也要分班巡视街道,油水天天有,但吃苦受累也是真的。

除了这在谱的三班衙役之外,还有门子、车夫、杂役、更夫之类的人,都是一半吃公家饭,一半搜刮百姓,恶名在外。

崔瑛梳理了一下县衙上下,壮班的衙役暂时还不能擅动,门子车夫之类的杂役也还没什么动的必要,便定下先整顿皂、捕二班,再由这二班人去带壮班杂役的计划。

转过天去,崔瑛强压着看见松松垮垮的皂隶的不舒服感,快速把那二十来个案子给结清了。不外乎追回损失,再加笞责、力役之类的惩罚。

这是崔瑛第一次真正看到人被打板子,偷盗成立,笞责二十。打人的是大别山上的大毛竹劈成的板子,三指左右宽,和人肩差不多高。两个皂隶一左一右站定,一下一下的打在犯了的臀腿上。另有一个皂隶亮着嗓子在唱数,用的应该是本地的方言,崔瑛有些听不太清,反正是一些数落犯人不该偷盗的话。五字一句,四句正好二十字,唱一字落一板,唱得是婉转悠扬,打得是节奏分明。崔瑛使劲绷着脸,才保证自己没笑场。

好容易将堂过完,告诉皂隶与捕快两班人明天早上卯正到县衙后面的仓储院子,崔瑛赶紧打发他们离开,自己躲到后堂里笑了个痛快。

“你发什么神经?”叶知秋看着崔瑛笑得一抽气,跟驴子叫似的,万分不解地问。

“这、这哈哈哈嗝,打板子怎么还、还带、哈带唱词的?”崔瑛实在笑得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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