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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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瑾想到自己的儿子,纵然他再怎么狠毒,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实在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问了几句,见那亲卫不答,不觉又想到那桩陈年旧事,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要见你们王爷,我有件事要告诉他。”

他话音刚落,就听密室尽头一道幽凉的声音传进来:“你有什么事要说?若是为你儿子求情,趁早免了吧。”

他一抬头,就见燕绥缓缓走过来,长身玉立,容色俊秀无匹,相貌与已故的老王妃酷似。他有这么一瞬间晃了神,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那个不孝子,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却清晰地回想起了初见烨王妃时的敬仰和倾慕。

燕绥没把他和沈蒙关在一处,因为老王爷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而且他也有许多话想问沈瑾。

沈瑾恍惚地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单膝下拜行礼;“叩见王爷。”

燕绥凝视他许久才道:“起来吧。”

沈瑾缓缓起身,神情复杂:“我从没想过有这一日,能跟王爷面对面说话,我已经王爷会忍不住把我千刀万剐的。”

燕绥从袖间取出一张两指长宽的纸条,纸张上洒了金点,是一般庙里最普通的符纸,不过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所托非人’

他淡淡道:“从没想过?你上回去娘娘庙,又故意引得纨绔斗殴,惊动了娘娘庙周遭我的亲卫,不就是为了让我看见这张纸对当年之事起疑心,然后过来见你吗?”

他当日救下沈蓉之后,自然也知道了沈瑾过来,于是留意了他的行踪,就在娘娘庙前的祈愿树下发现了沈瑾写的这张纸条,思量许久才开始重查当年亲娘之死。

沈瑾脸上倒似有些欣慰似的:“王爷果然人中俊杰,比王妃当年也不差了。”他低低叹了声:“我若不用这种法子,只怕这辈子也见不到王爷。”

燕绥淡笑一声:“怎会?你可有个好儿子呢?”他淡淡道:“我给你这个机会,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沈瑾身子一僵,低声道:“我若是把当年之事和盘托出,王爷能否放我儿子一条生路?”

燕绥漠然道;“你没资格讲条件。”

沈瑾自嘲一笑:“是啊。”

他抬眼直视着燕绥:“不管王爷信不信,我对我儿子所做之事并不知情,我坚持来蜀地,是为了另一件事,不曾想恰好被他利用了。”

他沉声道:“我是为自己,还有已故烨王妃来讨一个公道的。”

燕绥手指一紧,突然有些不想听他说下去了,不过片刻他就清醒过来,复又淡然道:“你说。”

沈瑾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当年确实因为我救援来迟,使得烨王妃伤重,不过我来迟是因为我收到了老王爷下的一道命令,他命我临时去镇守北城,有了这么一遭,我才迟了半日,当时得知王妃伤重,我也懊恼之极...”

他说着微微一哽,他当年确实倾慕过那个勇毅果敢的奇女子,不过这种倾慕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对偶像的敬仰和崇敬:“就晚了半天,半天啊...若不是你父王突然下了那道军令...”

燕绥已经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瑾已经恢复了神色,面庞如山上的花岗岩一般坚硬:“王妃,王妃虽然伤重,但是依我多年行军的经验看,未必就一定会死了,若是及时救治,或许可能落下伤残,但是不一定会这么去了,但是...你父王那天晚上就赶了回来陪着她,她第二日一早便去世了。”

燕绥的心已经一沉再沉,沈瑾声音倒是渐渐稳当:“当时我只以为是她女子体质弱于男子,她这才伤重病逝的缘故,我怕了慌了,我怯懦窝囊,所以动用关系逃离了蜀地,我以为是我害死了王妃,直到后来,我得知你父王迎娶宗室女,我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这才觉出不对来。”

他闭上眼边想边说:“当时蜀地还不如现在这般势大,虽然拥兵已久,但是还要看朝廷脸色行事的,当年朝廷对蜀地磨刀霍霍,只是忌惮蜀地势力,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试探你父王,朝廷给你父王下旨,让他迎娶一位宗室女,当时你母亲还在世,宗室女自不可能为侧妃为妾室,但他若是敢拒...蜀地怕是就岌岌可危了,他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逼你母亲,体面地...让位。”

燕绥心头荒寒一片,目光冰凉:“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沈瑾苦笑:“对啊,我没有证据。”他低声道:“而且当时,你母亲在蜀地的声望甚至超过了你父王,你也是出身王府,你知道在权势面前,所谓情爱根本不值个什么。”

真相揭开,却是这样鲜血淋漓不忍直视。有时候做一个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他很想反驳怒斥沈瑾,斥责他挑拨父子情分,一派胡言,可是他的智商让他没法反驳,沈瑾的有理有据和这几日老王爷的心绪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绥闭了闭眼,心头如同有铅块堵着,不知道是难以接受还是替亲娘难受:“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为了保命信口胡诌的?”

沈瑾叹了口气:“我这些年一直没勇气说出这些事儿,不过后来被抄家罢官之后我也想开了,若不是为了让人知道真相,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蜀地来,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若是不信我,现在杀了我就成,这事儿以后再没人知道了。”

他说着说着面露恍然,继而苦笑道:“我来本就是为了赴死,本没想带妻儿过来的,那孽障执意跟过来,我还当他是放心不下我,原来竟是心里早就有了筹谋。”

沈瑾和沈蒙都拼了老命要来蜀中,两人的目的却各有不同,沈瑾是为了真相,而沈蒙是受了朝廷的命令,沈蓉他们就更无辜了,只是几枚随时可以丢弃的废棋罢了,偏偏就是这几枚废棋救了他的性命,让所有人的命运交错到一起。

燕绥垂眸,似乎看到了命数隐约。

沈瑾又嘲弄地笑了笑:“不过你也不要怨恨你父王,若不是他娶了宗室女,如何能为你争取到这十多年的喘息之机?蜀地又如何能发展壮大至如今?”

他在见到儿子被捕之后仿佛苍老了十岁,而今说完这些似乎又苍老了二十岁,瘫坐在地上不再言语了。

燕绥一言不发地走出密室,走出长长的暗道,环顾一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沈蓉自打早上见燕绥急慌慌地出去就再没了动静,她在别院待的也不安生,时不时往窗外看了一眼,直到夜深了还没有旁的动静。

她看了眼摇晃的烛火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睡了,就见一个黑影猝不及防地落在院里,她吓得差点尖叫。

黑影走到窗前捂住她的嘴:“阿笑,是我。”

沈蓉听见是燕绥的声音,才放下心来:“你怎么半点动静也没有就进来...”

她话才说了一半,突然身子一轻,还以为自己又要上房,不过这回燕绥只是隔着窗子抱住了她,微闭着眼脑袋枕在她肩上。

她不由得踮起脚,就听他在耳边仿若呢喃一般的道:“阿笑。”

第59章 第 59章

燕绥的声音很轻, 并不是寻常刻意放低了的那种轻,而是轻飘飘的仿佛不着根际一般,沈蓉还没来得及说话, 倒是给他这声音吓了一跳,手搭在他肩上不知道往哪放,怔了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了?”

她见过燕绥张扬的无赖的冷淡的肃杀的, 千姿百态,独独没有见过他这般焦躁烦闷的样子。

她伸手贴在他额上:“你生病了?”

燕绥垂了垂眼:“没有。”

沈蓉维持着脚尖离地的别扭姿势,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到底怎么了?”她脚尖绷的实在是累了:”你能不能让我先出去再说?”

他微微松开了手,眼睛却直直盯着她,沈蓉干脆翻窗跳出去, 站在他对面道:“你若是想说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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