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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无论他们是否做好准备,成熟的钟声已经敲响了。

第23章

《都会好的,我陪着你》

“林竹松!别喝了!快跟我走……竹兰……竹兰……出事了!”

林竹松今晚喝得尽兴,已是满脸坨红,双眼迷离,包厢里又是人声鼎沸,乔然的话他似乎压根没听着,笑眯眯地直直瞅着乔然看。一旁的夏老爹已经彻底喝晕,靠着沙发呼呼大睡。

乔然心里上火,直接上前将林竹松拉起,却见林竹松身体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哪还站得住。乔然也顾不上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将林竹松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架,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拖着他就往外走。身后是一阵口哨声和欢呼声,喧闹和嬉戏仍在继续。

乔然将林竹松驾到室外,往墙角上一靠,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伸手直接拍了拍林竹松的脸,大声说道:“林竹松!你给我清醒点!你听好了,你妹妹竹兰,在十米跳水台上滑了一跤跌下来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救!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

室外清冷的空气带走了酒气和大脑的混沌,林竹松眼神一凌,立刻直起身子来,踉踉跄跄就往前冲,眼里似有千度的火焰,烧得乔然心里直颤,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赶紧扶住林竹松,用哭腔说道:“我陪你去!”一边架着林竹松,一边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

一路林竹松都垂着头没有说话,酒气像是在一瞬间散尽了一般,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汗丝,交握的双手轻轻颤抖,指节被他掐得惨白。乔然坐在他身边,眼泪止不住得掉,那些独立与冷静的盔甲早已卸下,面对生活的骤变,她仍是一个会害怕恐惧的普通女孩。

两人赶到医院时,林竹松的父母早已在icu门前抹眼泪。林妈妈悲痛到极致,竟是无声痛哭,满脸的泪水却不出一声,双手合十,双唇不停开合,念念有词地为女儿祈祷,浑身都在颤抖,脚不住地剁地。林爸爸一见竹松,悲愤交加,上来就是给儿子一脚:“你死哪里去了!家里这么大的事,你这么大一个人了,男子汉了,这种时候找不到人!你……你……”骂到一半脸上也爬满了男人泪。

林竹松依然没有说话,死瞪着眼睛,只盯着icu门口“手术中”的字样,一动不动。乔然也是双眼通红,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中”的灯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迎上四张惨白的脸和四双血红的眼睛——

“林竹兰的家属,手术很成功,很幸运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是,小姑娘这次伤筋动骨很严重,会有后遗症,以后不能再做剧烈运动。具体情况,明天后面小护士会跟你们一一解释。病人今晚仍住在icu,明早转到普通病房,你们几个今天先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再来病房陪同吧。”

林家父母深深吸了口气,林妈妈终于放声大哭,蹲在地上不停地哭喊。林爸爸不知向医生说了多少句感谢,也是老泪纵横。乔然松了口大气,轻轻拍了拍仍一动不动的竹松。

这样一折腾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林爸爸毕竟是家里的一家之主,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声音仍有些哽咽:“竹松,刚才是爸爸太激动。你妹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妈妈今晚情绪波动太大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一会儿,东西我都会收拾好,明天医院正式上班以前,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妹妹。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是男子汉了,爸爸妈妈都老了,妹妹又还小,以后很多事情要依靠你,这个家,以后你就是主心骨!行了,今天你也很辛苦,我也不念叨你。你赶紧送你同学回家,她一个女孩子,都这么晚了,别让人一个人回去。明天给我打起精神来!”

林竹松有些木讷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林爸爸又转向双眼通红的乔然,叹口气,真诚地说道:“乔然是吧?真的谢谢你今天来。我家女儿常常说起你,她很喜欢你,你最近要是有空,能不能过来陪陪竹兰?你们女孩子家的总比我们这些人说得上话些……我怕,这身体的伤能痊愈,只是她心里……也不知道该多难过……”

林爸爸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乔然赶紧答应,又是手忙脚乱好一阵安慰,才将林爸林妈先送上了回家的车。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林竹松沉默了一整晚,刚开口,嗓子都是哑的。两人在深夜的路边等了半小时都没等来出租车,乔然家不算太远,两人干脆步行回去。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高考、离别、秘密、宣泄、等待……苏乔然和林竹松都是精疲力尽,可神志却出奇清晰。

两人一路无言,沉默着走到乔然家的巷子口,深夜的街道连只野猫都没有,夜半的风吹得乔然裸露的腿有些发凉,只有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还不甘寂寞地跳动着。乔然站在路灯下,转过身面对林竹松,终于开口,语气难得的温柔:“到了。回去路上小心。明天我会去医院看竹兰,今晚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林竹松那张黝黑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鲜活的光彩,下巴冒出轻微的胡渣,竟似一夜之间老成了般。他只是沉默着,深深地看着乔然的脸,然后轻轻地把她拉入怀中,将头埋进她瘦削的颈项。

乔然没有躲闪,那个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男孩,今夜伏在她肩头,滚烫的泪顺着她的锁骨滑落,他无声地啜泣着,刚才那几个小时压抑的恐惧和无助到此刻才得以释放。

“竹松,我会陪着你的,会陪着你的……你是我最珍贵、最珍贵、最珍贵的朋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乔然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轻轻说着。

“乔然……其实我,本来,没打算和你做朋友的……我……我……” 句子在林竹松的啜泣中断断续续,他只开了个头,却没继续往下说。他知道,有些话说出口就没有退路了,他也知道,他不能失去这个最珍贵、最珍贵、最珍贵的朋友。

乔然没有再说话,轻轻环上他的腰,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任他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就像乔然说的,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乔然没睡几个小时,却醒得格外早,正打算准备准备去医院看看竹兰。忽记起自己的斜挎包被她落在聚会包厢里,钱包和手机一样没有拿,她暗叹一声糟糕,想着只能晚些找班里同学问问,没想到在家里的玄关口看到了自己的小包。

乔然妈妈刚睡醒,从屋里走出来,说道:“你这个丫头怎么也会有不长记性的时候?昨天哪里野去了?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才回来!这个包还是隔壁阿扬昨天快十二点送过来的,他等你好一会儿也不见你来,大半夜才回去的!”

乔然这会儿才想起这事儿来,赶紧拿起手机。手机的通话记录和信息栏里都没有新的讯息,她看时间还太早,便给程故扬发了条信息:“昨天回来晚,谢谢你把包送来。回来几天?”

直到当天夜里她才收到回复:“马上飞香港。暑假在分校。”

乔然:“专业定了?”

程故扬:“建筑。跟了个项目。”

n大最有名的就是这建筑系,几乎年年都拿世界级的设计奖,几个教授都是业界大牛,几乎不轻易收学生。香港分校的建筑系历史悠久,和国际接轨,含金量比北京本校的还要高,基本只有大三、大四的学生、研究生和博士生才会去香港分校念。程故扬一个初出茅庐的大一新生,能直接被建筑系导师带去香港进修,能力确实不是一般的强大。

过了许久,乔然才回复道:“恭喜。”

***

从那天开始,乔然几乎天天往医院跑。林竹兰捡回了一条小命,情势却不乐观。肋骨和腿骨都有严重骨折、韧带断裂的情况,未来的日子,她恐怕要彻底告别她喜欢的那些运动项目了。竹兰得知情况后几天不肯吃饭,躺在床上又不能动弹,成天以泪洗面,一日日虚弱下去。林妈妈劝不住,只能日复一日在病房外不停抽泣。乔然每天就坐在床边,静静陪着竹兰,竹兰一流泪,她眼圈也跟着红起来,坐在一边默默给竹兰拭眼泪。

林竹松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作为家里的壮劳力,医院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处理,白天端茶送水东奔西走,晚上在医院陪夜,和人打起交道来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随意,整个气质都沉稳了下来。

这一日,赵赵来探望竹兰,带来了她喜欢吃的小蛋糕。赵赵又恢复回了那个说话轻声细语的甜美女孩,那夜失控的情绪就像不曾发生过一样。她从包里取出了一本速写本,如同讲故事一般,一页一页给竹兰说明那些画上的每一个场景:这个,是在凌晨两点的公交车上,女孩靠着车窗沉沉睡去;这个,是在初秋的湖边,粼粼波光里竟有人在湖里游泳;这个,是冬天寒冷的清晨里,独自扫着马路的环卫工人……

这是乔然第一次见赵赵的画,每一页都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勾勒出来的,可是线条精准,情绪细腻,轻轻几笔就让人如同身临其境,门外汉如乔然都看得出握笔之人的功底。竹兰听赵赵一页一页讲,一个故事连着一个故事,竟慢慢止住了眼泪,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画册上。

“赵赵姐姐,等我能坐起来了,你肯教我画画吗?”这个出事以来连“疼”都没有喊过的十岁女孩,眼神炯炯地看着赵赵,没有再流泪,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赵赵闻言,眼里蓄满眼泪,点头如捣蒜,满口答应。林竹松悄悄背过身去,肩膀也微微抖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暗哑地谢过赵赵。

乔然和林竹松送赵赵出门,却听赵赵对乔然说:“聚会那天……那天我喝多了……我不知道竹兰出事,后来大家都说你和竹松……”

“别听那群人瞎说,” 开口的却是林竹松:“不要玷污我和乔然的革命友谊。”

赵赵了然地笑了笑,匆匆告别了两人,说是要回去练画画了,多日不拿画笔,只怕手越来越生。

再次收到赵赵的消息,已经是公布高考成绩后了。

苏家的电话从放榜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如同三年前公布中考成绩时一般,苏妈妈乐得如同中彩票,每一寸肌肉都往上飘,眼睛笑得眯成了缝,音调和音量都比平日里高了好几度。苏爸爸接祝贺电话接得欣喜若狂,哪怕是同事来电话问工作,都忍不住好好得瑟一番,把女儿里里外外夸了一通,但凡家里来了客人,就非要人去看学校门口挂着的横幅上“苏乔然”金黄色的三个名字。

乔然疲于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过于热情的问候,自己偷偷躲进房间,嘴角弯弯,也是喜上眉梢——高考竟是她三年来考得最好的一次,凭借这个成绩,上n大的热门专业也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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