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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有个年轻的聪明商人灵机一动,与众多商人串通了说辞:‘此是玉皇大帝派人收税,要进贡的结果。’

“于是,商人们绘声绘色,与当地等待交易的同伴,讲述了他们是如何走在路上,渐渐朦朦胧胧,如梦似幻间飞上了天宫;又是如何在金碧辉煌的仙山楼阁之中,享用了玉帝招待的山珍海味,更与天上的绝色美人的相逐嬉戏;最后,太白金星出面称谢,感谢商人们的赠礼。商人们正不明就里,却在虚无缥缈间纷纷回到了路上。查看时,却忽然发现一批货物不翼而飞。至此,他们才明白过来,这当是天庭缺些绫罗绸缎,黄金白银,故此拿了他们的货物。然而天庭又不便不明不白拿了人间的贡品,便招这些商人进天宫,给予美酒美食作为补偿。这些商人干脆假戏真做,在一块金条上刻下‘玉帝亲临,以此为证’的文字,更大言不惭道出‘若谁胆敢追查货物去向,自然是对天庭的大不敬,定会遭到天谴’。

“当地待着收货的人们起初并不相信,然而渐渐听得所有途经此处的商人均被收了贡品,也便三人成虎,渐渐信以为真。更听天庭要对违逆之人降下惩罚,哪敢再追究?

“久而久之,向天庭进贡的传说便在当地广为流传。遭了强盗打劫的商人们彼此心照不宣,一次次重复着这个故事。有些懂门道的生意人,虽然知道这是受迫于郡府的淫威,却也只恨天高皇帝远,只能忍气吞声。官府则巴不得有这样的借口来蒙混过关,更暗中推波助澜,助长谣传。于是这向天庭进贡的传说,越传越真实。当地的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尽数信誓旦旦地与人说起:‘贡天庭,是本地确实发生的奇事!’”蒲先生笑道。

御史听得如痴如醉,忙问道:“敢问蒲先生,这传言后来又是怎样被揭穿而流传后世的?”

蒲先生坦然道:“为非作歹,终有大白天下之时。这些恶贯满盈、无法无天的强盗哪曾料到,一次偶然间,竟抢到了刚刚参加武举考试,枪挑小梁王、大闹考场,正走在回乡路上的岳飞一行。他们抢得了手无寸铁的商旅,却怎抢得岳飞这伙武艺高强的好汉?带头的强盗手持钢鞭、张牙舞爪,拍马上前耀武扬威,便被为首的岳飞手起一枪挑下马,摔在地上死了。四个小头目见老大身死,勃然大怒,纷纷打马而出,意图一拥而上围杀岳飞。这时,岳飞身后连续闪出的汤怀、张显、王贵、牛皋四名好汉,一人接住一个小头目,不出三回合,便将这些小头目纷纷击杀。剩下的小喽啰们见势不好,便一哄而散。且说岳飞这一伙好汉冲杀一阵,回头检查强盗头目的尸体,发现竟然是当地长官的小儿子!

“于是岳飞忙将此事禀报宗泽,宗泽继而启奏皇帝。皇帝得知,龙颜大怒,立刻将当地的长官下狱。不久,查得这长官家中早有数万两的黄金,以及五光十色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这些都是抢劫沿途的商人所得。皇帝听说,愈发大怒,即刻判了这狗官满门抄斩。当地长官,枭首示众于市,路旁百姓纷纷拍手称快。至于这些珍宝,也尽得物归原主。直到这时,那些原本不通其中门路的百姓才恍然大悟:进贡天庭的奇谈,是被劫去财物的商人,为巧妙敷衍的缘故才传出的托词,却更是对冤情无处诉说的无奈!”故事结尾,蒲先生语气意味深长起来。

御史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连连对蒲先生拱手,说道:“我王某人才疏学浅,竟直到今日,方才得知此事。这传说正印证了蒲先生所说,三人成虎之理!没想到武穆王竟然有这样传说流传后世,我居然从未听闻,真是惭愧!先朝有冤不能伸,只得借‘进贡天庭’来敷衍众人的背后,又何尝不是对官吏腐败暴虐的批判和讽刺!他们所贡的,分明不是天庭,而是这些与恶人勾结的贪官酷吏!”

“不敢当。”蒲先生轻声打断御史越发慷慨激昂的演说,嬉笑道,“这也是我蒲松龄头次听说进贡天庭之轶闻啊。”说完,蒲先生眯着眼,笑着瞄我和御史二人。见我两人呆若木鸡状,蒲先生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刚才‘进贡天庭’的轶事,是我随口胡编的,两位莫要当真。只是想说明其中的道理而已。”

御史听了,也豁达地大笑起来,连连与蒲先生抱拳,爽朗地说道:“蒲先生果然才高八斗!此行有先生赏光,想必在广平当地的同行们,特别是那位名捕,一定会迫不及待与先生相谈!”

随即,我三人继续高谈阔论,彼此讲述着各地的见闻。御史王索听蒲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起件件奇闻,更像当年的我一样,不停地催蒲先生再讲。哪怕我们依旧无法得知,蒲先生口中的轶闻究竟是现编的故事,还是真有其事。

伴随着蒲先生口中天马行空的奇闻轶事,马背上的时间,在谈笑风生间过得飞快。

第二章 不可能的行刺

不两日,我们便踏进了传说中的狐女之乡广平。广平地处河北,近邻邯郸。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直通天际的葱绿田野,而薄雾后的缥缈青丘则羞涩作陪。看着罗列整齐的各家良田,听着隐约传来孩童嬉戏打闹的欢声笑语。我们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享受这仿佛画卷中的美景。蒲先生随口吟诵:“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想到向来尊崇正统的蒲先生,并不甘于委身北蛮鞑靼,只是这种话题乃当今大忌,怎可轻易与外人说起?正打算劝诫他两句,一旁的御史王索早已豪气冲天开口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听了表述更为直接、言辞更为激烈的御史,蒲先生哈哈大笑,随手一指路边的酒家,扬鞭而去。

要务在身,我和御史简单吃些酱肉米饭,便连忙出门上马,加快赶往广平衙门府的步伐。蒲先生见我和御史有些心急,便拍马赶上,问道:“飞,御史大人,二位本次前来,所要调查的是怎样的紧急事件?以至于此等美景都顾不得玩赏了。”说着,蒲先生恋恋不舍地看着四周,咂了咂嘴。

我对御史使了个眼色,只见御史笑笑,说道:“蒲先生博学多闻,颖慧过人,早在信阳便曾破过疑案,此行我们二人的使命,告诉先生无妨。”

我点点头,对蒲先生说道:“广平县令,两月前忽然病故。任上亡故,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朝廷当发份讣告,慰劳一番亡者的亲属,再调遣新任的县令以息事宁人,哪里值得派遣御史至此调查?”

蒲先生目光一闪,问道:“便是说,朝廷怀疑广平县令之死,别有蹊跷?”

“正是,”御史王索接过了话,“据广平衙门府的人提起,广平县令时常在梦中惊醒,哭喊:‘有刺客!’然而,衙门府内的护卫在府内四下搜寻却全然不见踪迹。”

蒲先生听得一挑眉毛:“时常?”

御史点点头,说道:“没错。这点的确奇特非常。根据卷宗所记述的内容,这四年来县令时常感到有人行刺,故此经常在梦中惊醒。”

蒲先生皱了皱眉:“奇怪。既然县令多次遇刺,却在两月前病故,便是说这四年来的行刺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难道县令每次遇刺后毫发无损,却只是不见刺客?”

御史答道:“正如蒲先生所说。遇刺之事,县令虽未受肉体的损伤,但精神却遭了巨大的折磨,前些年因忧成疾,一病不起,直到两月前亡故。此行朝廷差我前来广平,正是为调查广平县令遇刺之事。然而我整理历年的卷宗半月有余,却并没有多少头绪。正当我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有别处前来办事的衙役,向我推荐了淄博衙门府的捕快。想来淄博素有百姓安居乐业的口碑,衙门府定有不凡之人坐镇。故此才请严飞捕快特来协助。”

听到此,我连忙说道:“御史大人原准备请出两位捕快,但我在衙门府内的搭档,却因妻子临产坚持要留在淄博相伴。所以才请来了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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